“宋老师，宋老师？”梁叶试图叫醒宋天翎，希望他这时候能够目光灼灼的告诉自己，他没有喝醉，他很清醒。但宋天翎一直垂着头，醉得不省人事。
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车，梁叶将同样一米八几甚至比自己高了几公分的宋天翎扶进车里，随后自己也坐在他旁边，报了学校的地址后，有些疲惫的靠在了靠背上。
宋天翎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梁叶没有躲，他抓住了宋天翎的手，握在手里，希望这段路能漫长一点，更漫长一点，让自己做完这个不清醒的梦。
第十四章（上） 宋老师，我想转回去
学校已经正式开学，原本空旷的校园突然变得拥挤起来。食堂挤，校车也挤，甚至寝室电梯都挤。
感受着越来越炎热的夏天，也感受着备受煎熬的躁动的内心，梁叶一阵心烦，随手就撕掉了一张只写了130分的数学试卷。
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只有梁叶一个人记得非常清楚，记得是怎么遇到宋天翎的，是怎么被宋天翎拉住，又是怎么接了那个温柔的吻。
梁叶把人送回了教师公寓，给他擦了脸，打开空调，脱了鞋袜盖上薄被，还在保温杯里接了半杯温水，放在宋天翎的床头，他知道宋天翎醒过来一定会很渴，很想喝水。
他也知道宋天翎醒来后，一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时候，梁叶心里还是非常难过。他甚至都没有立场和理由提醒宋天翎。
正式开学以后开始上晚自习，宋天翎就把梁叶留到第二个晚自习结束，从每周四次增加到每周五次，英语也确实有很大很大的进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候把高考词汇全部背了一遍，不知道刷了多少题，多到宋天翎都劝他少做一点。
可梁叶就像跟自己较劲一样，旁人根本劝不住，学疯了似的。
他快一个月没回家，梁月岚催着回去一趟，所以这周准备回家，他特意请了周五晚自习，宋天翎批了。
正式开学就说明高考进入倒计时，明年炎热的六月就要踏进考场，梁叶却好像提前透支了太多精力，在这时候突然疲惫到了极点。两天前的例行考试，数学只考了130。
纸篓里那个鲜红的130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再这么下去很危险。他心里烦，最后干脆直接把纸篓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咦？纸篓怎么不见了？早上明明还在啊。”陈树乔在寝室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出去扔垃圾的时候，瞥见了垃圾桶里已经被无数生活废物覆盖的黄色纸篓，嘴角抽了抽。
“不好意思，今天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手滑把纸篓一起扔进去了，我周末回来的时候带一个回来吧。”梁叶一边收拾脏衣服和床单一边解释到。
陈树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说吧，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感情问题了？”
梁叶整理东西的手一顿，不由自主的撰成拳头，随即又松开，淡淡道：“没有。”
他这个反应让陈树乔更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换了个问法：“看上哪家姑娘了？表白了吗？”
梁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沉默了。
“不是吧梁同学？真早恋了啊？”
陈树乔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问到。
“我这个年纪，不算早恋了，我比你们都大两岁。”梁叶有些心烦意乱的拉上了背包的拉链，又道：“学霸人设不允许我谈恋爱，你放心吧。”
陈树乔撇撇嘴不置可否，半晌反应过来，笑到：“我放心干什么，难道你喜欢我？”
梁叶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学霸人设要塌了也不会塌在你手上。”背了书包准备出门，他转身又补了一句：
“你死心吧。”
脚踏出校门口的一瞬间，梁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班主任”。
振动了好一会儿，梁叶才调整好心跳频率按下接听键，一声“喂”让他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
“走了吗？”
梁叶站在电动门外，犹豫了一下，答到：“刚出校门，老师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关车门的动静，随即在耳朵边响起了梁叶里听来过分温柔的声音——
“等我几分钟，我顺道，送你一路。”
梁叶正想拒绝，电话已经挂断了，剩下嘟嘟嘟的机械音穿透他的耳膜，迫使他愣在了原地。
我顺道，送你一路。
顺道？
他烦不烦？
梁叶这么想着，情绪又不争气的差点崩了。
“你烦不烦...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自言自语出声，听到自己的话梁叶又无声的笑了出来。
——他知道个屁。
几分钟后，宋天翎停车摇下车窗，按了声喇叭，梁叶握着手机转身看了一眼，正好和微笑着的宋天翎四目相对。
车里的人朝他招了招手，他思索了几秒，穿过马路走到车边，站在车窗旁，说：“老师，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这里坐公交挺方便的。”
宋天翎脸上的笑容不变，看着他没说话。一时间梁叶走也不是上车也不是，开口不知道说什么，不说话又不知道干站着是要干什么。
“今天家访，我顺便送你。”
“家访？谁？”
宋天翎挑眉看着梁叶，若无其事的说：“你。”
梁叶：“？”
“还不上车？”
知道最近状态不对，但是这场家访来得也太快了吧？梁叶想也不想，拉开后排车门就想坐后面，避免和他有任何接触，谁知道刚拉开车门，后排整整齐齐的几摞资料阻止了他。
后视镜映出宋天翎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梁叶当然没注意到。
把书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后座仅剩的空位上，他绕了一圈到了副驾驶，犹豫着还是拉开门上去了。
宋天翎转过头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把空调又调低了一度。
一路上梁叶闷闷的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宋天翎当他是紧张的，出声安慰道：“你别紧张，最近学习压力大，成绩有点下滑也是正常的。”
梁叶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没紧张。”
宋天翎眉头皱了皱，也没再继续说，点亮手机屏幕打开音乐软件，柔和的钢琴旋律从环绕音响里流出来。
家访他确实不紧张，最近学习状态不好他自己都感受到了，那张130的数学试卷就是血淋淋的证据。
“数学试卷呢？”
没想到宋天翎会问起那张试卷，一想到它已经凉在垃圾桶里了，梁叶就一阵心虚。
“我撕了。”
宋天翎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梁叶愈发的心虚。
“你——”
“我...”
长久的沉默后，两人同时开口了，宋天翎失笑。
“你先说吧。”宋天翎停了车，等待一个长达九十秒的红灯。
梁叶转头看着宋天翎，千万种念头在脑子里呼啸而过，只有一个念头最清晰，也最强烈地刺激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眼前这个人，如果也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该有多好。
梁叶说：“宋老师，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我可能...不太适应现代的学习环境...”
宋天翎轻敲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想，”梁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没有那么抖，“我想转回去。”
他看着前面的红灯，一分一秒的等待和静谧都是煎熬。
梁叶害怕一向冷静克制的人，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害怕时间长了会一不小心将所有的感情倾泻而出。
他试过了。宋天翎要他靠近的时候，他顺从的靠近，以为可以骗过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他快要习以为常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时候，那天晚上宋天翎却醉酒吻了他，而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