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母看到他递来的东西时，眼里滑过一丝诧异。
这茶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他们老两口都爱喝茶，小辈来看望偶尔会送茶来，但未见一面还出手这么大方的，表明了是要讨两个老人家欢心，想来和自家儿子的关系并不一般。
说起来，她儿子还没正经谈过恋爱呢。
她怀了点莫名其妙的期待：“这么有心，是女孩子送的？”
柯复不知道到底多贵重，这种情况下怎么答都感觉不对，况且他考虑了很久，既然下定决心要对这段感情认真，向父母出柜是早晚的事，如果今天父母真深问起来，他会如实交代。
他不希望给林将忱压力，也不希望对自己不忠诚。
他认真地对上母亲的眼睛，说：“是男生，很喜欢的人。”
“妈，我很喜欢他。”
柯母捏着茶叶盒的手一颤，没想过儿子这么直白。
这么多年来，柯复一直是有些沉默，又很温柔的孩子，成年后亦是如此。
在填高考志愿之前，柯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从没透露过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有什么打算，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可到选择的时候，柯母才发现，原来他早就规划好了，且不容动摇。
柯母一直怕这种隔阂会越来越大，大到无法收拾，不可挽回。
柯复这次的坦诚让她惊喜又感慨。
看来对方是个好孩子，才能让自家儿子这么骄傲地说起来。
“先别和你爸说。”
“什么时候，”她抹了抹略微湿润的眼角，低头缓缓摩挲着铁盒的边缘，没再过问，只说：“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回来先让我见见。”
柯复大力地点头：“恩，一定。”
除夕当晚。
林将忱发来微信语音邀请的时候柯复刚吃完饭回房，他父母正在楼下看春晚，时间赶得很巧，柯复按了拒绝键，直接一个视频邀请发过去。
视频很快被接起来，柯复仔细看着镜头那边黑布隆冬的一片，隐约能看到个轮廓，并不真切。
“刚才你挂了我还以为不方便呢，”林将忱应该在工作途中，走在路上声音听着有点喘，还夹着呼呼的风声：
“没想到柯老师这么饥渴，想和我视频在线热聊。”
对于他的黄腔柯复都习惯了，林将忱特别爱有事没事成天瞎撩。柯复对着镜头弄了弄头发，明知对方没空看也想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保持好形象。
画面里出现了点亮光，紧接着连成一片，柯复认出林将忱所在的是哪，喝了口水把耳机拿出来，问道：“在工作？”
他插上耳机，林将忱的声音落在耳边：“干完了，两张单子的时间撞在一起了……今天起晚了连饭都没得吃，大过年的愁死我了。”
这人又没好好吃饭，柯复嘱咐：“下次定闹钟。”
林将忱噫了一下：“不存在的，定闹钟的性质和让我喝药吃蔬菜的效果差不多。”
柯复顺着他问：“怎么说？”
林将忱：“约等于在让我死。”
柯复正喝水呢，差点喷出来，放下杯子咳了好几下才止住。
林将忱也戴着耳机，听到咳嗽声，赶紧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眼，看着柯复憋得通红的脸颊，好气又好笑：“谁让你跟我聊天的时候喝水的，呛到了吧，不知道我是死神局专业相声演员吗？”
柯复听完又想笑了：“对自己的定位真奇怪。”
手机已经举到面前，林将忱索性没再放回去，对着穿家居服的柯复吹胡子瞪眼：“还没大学毕业的小屁孩懂个毛，生存之道啊知不知道！以后你这个性格到了社会，一定会吃亏的！”
他脖子裹着柯复送他的灰色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林将忱的眼睛一直是亮亮的，眉飞色舞的时候特别可爱，让柯复喜欢得紧。
柯复：“那吃亏了怎么办？”
林将忱的笑声从围巾里溢出来：“还能咋办，社会人将忱哥哥帮你讨公道呗。”
一句话打翻了柯复心里的糖罐子。
林将忱笑够了问：“对了，送去的茶叶怎么样？叔叔阿姨还喜欢吗？我特意问了老板和江大佬，选了他俩喜欢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老人家口味。”
“母亲很喜欢，”柯复缓了缓：“我说是喜欢的人送的。”
“你……”林将忱心一急咬了舌头，舌尖尖锐的疼搅乱了他的心思，整个人僵在原地。
柯复的意思其实很含糊，他说了是喜欢的人，但并未表明性别，打了个擦边球。
“将忱，”柯复在小心地措辞：“父母这边……”
坠入爱河的感觉会使人飘忽，像踩在云朵之上般的梦幻，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回到地面，面对现实的柴米油盐。
林将忱像是急了似的，什么都没问就开口逼逼了一通：“说了就说了呗，你爸妈怎么说，要打还是要跪？哥哥都给你扛着。”
“将忱……”
林将忱说话的时候强装镇定，内心实则兵荒马乱：“都是成年人了，还经不起这几下？”
“将忱。”柯复插话进来：“我不是想说这个。”
林将忱紧张地攥紧了手机。
他怕柯复想退了，他相信自己看中的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是会怕。
操，太他妈怂了。
“我只想告诉你——”柯复重重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要烙于心上。
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要不要逃开。
“林将忱，我，绝不退缩。”
tbc.
55 你怎么还不回来？
不得不说，这句话谁听了都十分受用，林将忱也不例外。
小男朋友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好看。
林将忱找了根干净的栏杆靠着，头顶有块闪着霓虹的招牌，路过的出租车冲他鸣了两声喇叭，悄悄减了速，在他轻轻摇头之后又从他面前闪过去了。
“在想什么？”柯复的声音唤他回了神。
“没什么，消化一下感动。”他浅笑看着屏幕，心里和眼睛一起描摹着对方的样子：
“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会撩？”
柯复苦笑：“没有。”
林将忱又懂了：“我知道了，你在学校用不着撩别人。”
柯复：“……真没有。”
柯复说没有，其实真没有，他平常最爱干的就是远离人群，安静如鸡。压根没给别人接近他的机会。
林将忱故作惋惜：“是吗？那挺可惜的，我发现你临场发挥能力特别好。”
柯复没察觉出是圈套，自豪地说：“编剧，专业的。”
林将忱翻了个白眼，假装不乐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打草稿就能吹出彩虹屁？”
小男朋友听了觉出不对，马上改口：“不是，我只是业余。”
林将忱挑起眉，愈发无理取闹：“噢——所以对付我用业余的水平就够了是吗？”
柯复：“……”
看对方欲言又止，求生欲旺盛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林将忱笑得拍大腿，笑声轻轻扫着柯复的耳膜，柯复看着他笑，自己的唇角也提着提起来。
林将忱冲他努努嘴：“你跟着傻笑什么？”
柯复想报刚才的仇，不甘示弱反击道：“看你笑得傻。”
“我操好你个——”林将忱粗口没爆出来一半，柯复就抢在他之前说道：
“外面很冷，不回去？”
从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林将忱已经在外面停留了半个多小时，包括工作的时间可能还要更久，而从刚才开始，林将忱在原地就没有移动过，甚至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刚才偶然看到了，林将忱摸鼻子的手指冻得通红。柯复担心他受凉，一直都仔细数着时间，憋好久才出声提醒他。
见对方沉默，柯复又嘱咐：“回去吧，会感冒的。”
“……”林将忱捏着手机，久久未语。
柯复像在他身上安了特殊雷达，总能发现不一样的倪端。
冷风能催人清醒，成为死神之后的每个除夕，林将忱都是这样过的，在一年中难得冷清的街口站很久很久，让刺骨的凛意流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