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翻阳台。”久纪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又往里塞了塞。
暖气和久纪清淡的雅香在打开阳台门的瞬间将金木包裹,每一处或冻僵或躁动的细胞都被这温暖清雅的气息融化。
金木瞬间敛起了浑身戾气,视线扫过还在播放新闻的电视,书桌上泛黄的日记本,以及久纪正在从沙发缝里掏出来的手,目光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温和,反而染着一抹浓的化不开的黑沉。
久纪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他想了想,还是自觉地把手机取了出来。
在背后垫了个枕头,久纪摆出一副要谈话的架势。但刚坐好,还是没忍住,指着浴室指挥道:“你先去洗澡,然后去做饭,文姨的饭团没你捏的好吃,有什么事情等我吃饱了再说。”
金木很清楚,久纪既然摆出了谈正事的表情,那就一定会和他好好谈,不存在拖延时间这回事。想到这里,他还是将负面的情绪全部收起,仙人掌似浑身尖锐的棱角肉眼可见地柔软下来。
他在阳台脱了鞋,赤脚踩上地毯,路过久纪时亲了亲他的额头,又自觉地举起双臂任由久纪检查了一遍,才轻车熟路地从久纪衣柜里取了干净衣服去了浴室,留下一路难闻的汽油味。
久纪默默开了空气净化机。
金木洗澡然后下楼做饭的时候,久纪重新联系了桃泽夏央。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哭着说到底是谁说金木研是小天使的,真正遇到金木研她都要吓尿了有木有,原来杀气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一大堆,总结一下就是面对不知从哪知道她住哪,来势汹汹的金木,她几乎有问必答,毫无抵抗地就把自己的底都掏漏了。比如她来自异世界的中/国,是个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好少女;比如这个世界在她那里以一个漫画作品后改编成动画的形式存在;再比如她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药师寺久纪的存在所以他肯定和自己一样也是异世界来客……
听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说完,久纪不用再问她,也整理出来她是什么情况了。他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给金木说才好。不知道金木怎么找到桃泽夏央的,但他心里肯定已经有底,久纪只能说实话……然而他的实话——他到目前为止所知道的一切也少得可怜,延伸出来的猜测让他自己都担惊受怕,恨不得把自己锁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让“世界”找不到他,这样就不会把他排斥出去了。
就连他都这么想,他已经无法想象把这一切告诉金木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金木端着两个捏成猫咪模样,还用海苔做了眼睛嘴巴的茄汁饭团和一碗酸甜的罗宋汤上来,久纪终于吃到了迟来的晚餐,就是吃东西的时候,金木端着咖啡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他看,那平静又有点死气沉沉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这是人生最后一顿饭的感觉。
吃饱喝足,金木收拾完饭桌,坐到了久纪身边。久纪思考的时候,他就倚在他肩膀上,小鸟依人的模样让久纪更加毛骨悚然。
金木一会捏捏他腰上的软肉,一会玩起他的手,时不时像个大猫用头顶磨蹭他的下巴,搞得久纪越来越难以静下心来来思考。
……不掰手指一切好说。
久纪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打个招呼,不然等会打起来他把金木揍飞后他委屈地哭出来怎么办,他是给他擦眼泪还是说活该?
“研,首先我要说明,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回事的,虽然很早很早的时候我有过疑惑,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直到那天遇到桃泽夏央——不要问她是谁,我知道你已经见过她了。”
“嗯,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金木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微笑道:“稍微和她谈了谈。她很配合我,省了不少功夫。”
“……”久纪对此不发表意见,只是继续说:“然后,这事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多清楚,我也还在调查,但我会把我现在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最后,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本人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想法,你要是再有什么想把我关起来的想法并因此打算付诸行动的话,我绝对会揍你。”
“不会的。”金木摇摇头,抬手将久纪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浅色的眸子充盈着看不到尽头的爱意,那之下隐藏着什么,却是看不清了。“只要久纪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会做。”
久纪总觉得他这话有言外之意,想了想还是没问离开会怎样。
“以下我要说的,可信度应该还蛮高,我打算向母亲求证,但在那之前,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他强调一遍后,才开始把自己至今为止所有的想法和猜测娓娓道来,全程金木一言不发,垂眸玩着久纪的右手,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久纪每次停下后,他又抬眸示意他继续。
最后,久纪把日记本递给他。“这个就是外祖父的日记本,如果他是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怪物’的话,他应该会有所记录,但是,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法纳利斯。”金木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
“你是法纳利斯。”他伸手解开久纪的辫子,红色的长发瀑布般落下,散落在肩头,一下让他看起来年轻,甚至稚嫩了很多。金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回忆起初见时的久纪,漂亮的就像是个精致的SD娃娃。
“金木?”
金木回过神,轻咬了一下久纪的唇角,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脸,“莫名其妙。”
“我简述了你的能力给桃泽夏央。她说,她的世界里还有一部漫画作品,在那里面,有一个被称作法纳利斯的民族。”金木捞了一簇红发,置于掌心摩挲。“强韧的脚力,强大的腕力,敏锐的嗅觉……以及红色的头发和上挑的眼角……是那个世界里号称最强战斗民族——法纳利斯的特征。”
“……”久纪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昏了头,一时间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盯着手背上淡色的血管,有些呆滞地嘟囔着:“是……这样吗?怎么说来着,法纳、法纳利斯……听起来还挺酷。”
说实话,听上去挺奇怪的,但是真神奇,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他有一种“就是这样了”的奇异感觉。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感觉很熟悉,一种强大的归属感油然而生。身体每一处的血液似乎都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沸腾起来。
突然,手掌一痛,久纪倒吸一口气,吸到一半,整个人被金木按倒在沙发上。他攥着久纪手臂的两只手已经爆出了青色的血管,黑色的指甲几乎要抠破他的皮肤,连赫子不知何时都被释放出来,占有欲十足地缠住他的脚踝,随着呼吸节奏散发着一明一灭的慑人红光。
久纪看了眼自己脚踝上的赫子,赫子的颜色比以往要深,某个角度竟然呈现出紫色,这是共喰的原因吗……
金木捏着久纪的下巴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久纪看到他幽深的灰眸和紧抿的唇角,一副要随时择人而噬的模样,这才迟钝地发现他在不高兴。
他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看这位没安全感的喰种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双手被他扣着按在脑袋两侧动弹不得,只能抬起一只脚架上了金木的腰,慢慢磨蹭了几下,脚趾有意无意地勾过他裤子的松紧带。
像是金木轻咬他喉结一样,这是他们不谋而合的讨好、服软甚至求/欢的小动作。
果然,金木的表情稍微柔软了一些。久纪趁热打铁把另一只腿也盘了上去,缠着他亲昵了一阵,才把炸毛的喰种哄好。
“我只是觉得高兴。不但为我,也为母亲。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异类,原来不是,我们也是一个族群。”他梳理着金木的头发,时不时用指尖轻挠他的头皮。“仅此而已,研,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