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H1最高时速可达135公里,而步兵战车的最大时速只有75公里,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能比反政府军跑得快得多。但双方在火力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一辆步战车上就有一门机关炮和两挺机枪,说不好还有反坦克武器。
“站稳了!”孙哲平冲他喊。
密集炮火如同冰雹般在地上炸开一簇簇熊熊烈焰,为了尽最大可能地进行躲闪,孙哲平同志把车开得像是在F1赛道上玩漂移。但战争并不是电脑游戏,反应和移动速度都会有极限,而防弹装甲再厚也不可能挡住40mm口径的炮弹。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张佳乐毫不犹豫地将已拉开拉火环的手榴弹投掷了出去。
三秒之后,冲在最前面的那辆步战车上升腾起一蓬橙红色的火光,黑色浓烟中立即滚落下几个手持步枪与机关枪的反政府军士兵。
被五六支枪口和另外两辆步兵战车紧逼其后,前无援兵,后无退路。即使对于张佳乐而言,这也是他之前近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从未遭遇的生死困境。
绝境求生,以少敌多。此情此境,似乎都与四年前的那一幕重叠在了一起。迎着这凶险前路与未知的命运,他和孙哲平重又站到了彼此的身后。
心有所归,便可坦然无惧。
步战车搭载机关炮的有效射程是200米,但机枪的有效射程则在800米以上。相较于普通子弹,机枪弹的口径和动能都更大。叛军手中的机枪口突突喷火,子弹刺耳地尖啸着在悍马的车身装甲上硬是砸出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凹槽。
”以他们这火力,防弹装甲要撑不住的,”张佳乐从车顶天窗口缩回来,在车后座上快速地翻找,“等下听我口令停车,你掩护我。“
“别胡闹!”孙哲平皱眉,“这时候下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张佳乐从战术背心里拔出了雷管,把两份C4炸药一起塞进了翻出来的小铁盒里,“主动进攻,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给步枪重又换了一只弹夹,“准备。”
正在道路上疾驰的悍马突然急刹而止。
孙哲平一个侧滚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张佳乐扔给他的FN MAG机枪狂暴地吐着火舌,借着车身的掩护,密集弹雨如无形巨手般将追击而来的叛军士兵摁在了地上。借着孙哲平的火力掩护,张佳乐猫腰引燃了小铁盒里内接的雷管,骤然脱手!
凌空飞至的小铁盒在下坠途中嘭然起爆,翻滚浓烟与火光立刻吞噬了离得最近的两名叛军士兵。断肢在爆炸波的冲击下被炸成了碎片,反政府军士兵看着他们满身烈焰的同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团人形的焦黑,登时乱作一团。
不过是百米左右的距离,张佳乐连瞄准都省了,举起步枪便是一串快速而密集的长点射。阵脚已乱的叛军士兵尚未来得及作出回应,就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机枪火力网的压制并没有因几名反政府军的死亡而停止,追击而来的另两辆步战车也进入了强火力覆盖的射程,大口径机枪弹立刻如倾盆大雨般兜头而下。十几个反政府军士兵从步战车上跳下来,点射子弹碾得张佳乐和孙哲平二人只恨不能像水银似的在地面上流动。
孙哲平右臂里嵌入了弹片,他当即用牙咬开左手的手榴弹保险销扔了出去。爆破范围内掀起了几声凄厉的嚎叫,张佳乐举枪撂倒两个疑似是小队指挥官的叛军后,抛出了身上的最后两枚手榴弹。一颗砸上步战车的前端,另一颗则准确地落入了未及散开的叛军阵营里。
张佳乐摸到战术背心上的几个空口袋时才猛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弹夹已经不多了,手上还站了粘稠的鲜血。视野有些模糊,冷汗直冒,这些过度失血的症状让他立刻警醒起来。
张佳乐察觉到自己可能过热了。紧张、恐惧、亢奋,在肾上腺素的强烈刺激下,因太过于专注战场而未能即时发觉自己生理上的反常,对于一个特种作战人员来说,这将是致命的。作为一名战场经验成熟的特种兵,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何时中了弹,如果这是一次霸图的小组行动,韩文清绝对会在事后把他训得狗血喷头。
但眼下,即便已经过热,张佳乐却也无暇自顾。反复过数万次的战术动作让他的身体能自发地在战场上运动起来,避开子弹、寻找掩护、跪立射击。
FN MAG机枪的弹链已经全部打完,孙哲平手里正平端着一杆HK M27自动步枪点射。“上车!”他爆喝一声,“我们走!!”
“他们追不了多远,”6.5升涡轮增压柴油引擎咆哮着启动,孙哲平踩下油门,“我们得在援兵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被打得坑坑洼洼、装甲上都开出空洞的悍马全速奔驰在公路上。40mm口径的炮弹和两架机枪一起在他们身后追击,但由于火力压制效果已远不如放才,又限于射程和步战车行进时速的限制,很快就被甩得越来越远。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正面的战场交锋都不是张佳乐或霸图所擅长的局势。他们是最锋利的刀刃,蓄势待发,只求一击必杀。比起硬碰硬的正面对撞,作为特种部队,他们更擅长草蛇灰线一伏千里的等待与埋伏,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激战过后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了些,疼痛与疲惫又一起攫夺了他的感官。沾了酒精的棉花摁在伤口上,瞬间的剧痛令他稍稍清醒了些。
“你的伤?”车厢里没法取出弹片,孙哲平手臂上的伤口只能简单地消下毒。但张佳乐冷汗涔涔的苍白脸色令他直觉地感到不妙。
张佳乐用剪刀剪开衣服和战术背心染血结块的下摆,”应该没有伤到内脏,”疼痛和困倦像拔河般在他的脑海里进行拉锯战,“可能是轻度失血。”
孙哲平瞟了眼副驾座,张佳乐正用棉球摁压在伤口上。“赶紧处理一下,到你们那基地还要几个小时。持续失血的话会很危险。”
这种常识还要你来说?张佳乐直想笑,可因为失血带来的症状使他捏着棉球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连回嘴的力气都挤不出哪怕一分来。右侧腹枪伤,凯夫拉纤维制成的战术背心多少缓冲掉了一部分子弹的动能。伤口不是穿透性的,子弹还停留在腹腔里。现在唯一的麻烦在于,经过刚才在那场激战,伤口被拉扯得更大了,胶性填充药物根本无法压制住伤口的出血。虽然危险程度并没有快速失血那么高,但失血量如果达到40%以上,依然会导致死亡。
没有止血带,张佳乐用纱布压着胶质敷料绷紧伤口,试图暂时以此来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困意和微微的寒意笼罩着他,可他还不能就此昏过去。
“别睡,”孙哲平语气严厉,像是在下达命令,“和我说话,随便说点什么,别睡过去。”
张佳乐给自己打了一支50%的葡萄糖针剂,几粒ATP片塞进嘴里和水嚼碎,勉强又打起了精神。道路两旁荒凉破败的景色,映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一片向后疾驰的模糊黄绿色。
他断断续续地跟孙哲平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小学时不爱写作业,趁父母不在家就溜出去玩,在自家院子里掘地三尺以为能找到化石。一不小心玩到天黑,被忧心如焚的父亲找到,抓回去就是一顿好揍。中学时收到低年级女生的情书,结果他比人家送情书的女生还紧张,被整个年级嘲笑了足足一个月。高中毕业的散伙饭上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又哭又笑,差点连警察都引来。读军校后一宿舍的人依然馋性不改,家里寄来的吃食经常被众人一抢而空。霸图选训,韩文清黑起脸来吓得人腿软,张新杰简直像是眼睛里长标尺脑袋里有闹钟,精准得可怕。林敬言为人特别和蔼,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学张新杰,有事没事架着副平光眼镜。在霸图的第一次军演,叶修依然不要脸得很有特色,轮回的那个周泽楷枪法了得,黄少天简直是蓝雨在庆功宴上的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