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抬起头,目光如毒蛇般看向萧忱:“二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曾想过,昔年被你和二嫂害死的章宁长公主……”
萧忱骤然变了脸色,一脚重重揣向三夫人,打断了三夫人的话。
三夫人被他踹翻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仰面倒地,身体蜷缩成一团,仍旧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萧忱,嘴角染血,嘶嘶诅咒道:“看,大伯和长公主的魂灵,就在这国公府上方盯着我们呢!这府里的人,哪一个都不无辜,哪一个都逃不掉……”
“你这毒妇,少来蛊惑人心!”萧忱又重重踹了三夫人一脚,这一次,直接把三夫人踢到了荷塘之中。起起伏伏的一池碧水,淹没了三夫人的未尽之言。
萧蕴自从三夫人提到章宁长公主事,就要去把三夫人救下来。
可秦暄却死死按住了她的身子,不许她乱动,紫衣也没动,国公府的其他主子,包括三夫人的夫君萧恪也没阻拦,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夫人沉下荷塘,再也没能浮上来。
烈日当空,萧蕴却觉得心头生寒。
只听“噗通”一声响起,却是四公子萧淳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秦暄扫了萧忱萧恪等人一眼,冷冷道:“你们萧国公府的家事,自己处理干净了!”
话落,不顾萧蕴的不情愿,强行抱起了她的身子,大步离开了后花园,走进了一间供客人们休息的静室中。
萧蕴挣扎着落了地,抬起头,紧盯着秦暄的眼睛,问:“五表兄,你为什么不让人救下三夫人,把……我娘亲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秦暄面无表情,淡淡道:“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你也相信?”
萧蕴握紧了拳头:“事出必有因,万一三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秦暄心里更紧张,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那股想杀人的冲动又涌了出来。
他竭力压着心里的诸多情绪,耐心地敷衍道:“她的手里若是真捏着真凭实据,早就悄悄送到咱们手里,替萧淳铺路了,怎么可能留到快要死的时候才说出来?”
萧蕴道:“也许,这事儿牵扯太大,她不敢说,等到临死之时,才因为不甘心,或者良心发现,吐露出些许线索来。”
秦暄转过了身,背对着萧蕴,声音喑哑:“若是如此,你就更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了。晏晏,你告诉我,以你现在的年纪身份,就算知道章宁长公主的死有问题,又能查出什么来?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又能把幕后凶手如何?”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声音渐渐严厉起来:“既然没把把握善始善终,从一开始,就不要起这个心思,免得引火烧身,自身难保。”
萧蕴明白这个道理,却如何肯甘心,语带泪意:“可是,那是我的生身母亲,这辈子唯一的母亲!”
“我知道……”秦暄蓦然转过了身,一把抱起萧蕴,把小姑娘的身子埋进自己的胸口,半躺在静室的横塌上,怜惜又艰难拍着小姑娘的后背,说,“晏晏,我都知道。”
“是啊,你都知道,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告诉我!”萧蕴忽地怒从心头起,在秦暄的上臂上咬了一口。她也知道这是在毫无理由的迁怒,临时收敛了力道,只让秦暄上臂上的肌肉紧紧收缩了一下,没破皮也没出血,烦躁道,“我知道,你隐瞒了我很多事情,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对不对?”
秦暄环着萧蕴的手臂渐渐收紧,仿佛要把怀里这个人嵌进自己身体里,低低道:“其实,我没查过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
这倒是实话。
前后两辈子,他只在这辈子,从盛青泽和叶辞身上推测出了部分真相,从没派人查过当年的事情。
打心眼里说,他不愿意面对那个结果,也不敢去想,当这一切都被翻出来的时候,怀里这个姑娘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狠心地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见他。
萧蕴不说话了,好半天之后,才闷闷道:“对不住,我不该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到你的身上。”
“无碍。”秦暄放开了萧蕴,替她理了理有点儿凌乱的衣衫,幽幽说,“你若像刚才亲近我一样亲近别人,我才会生气。”
萧蕴只当自己没听到后面那句话,问:“接下来怎么办?后花园里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秦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道:“萧玉珠闹出来的事情,你那两个叔父会处理好,咱们就不用管了。”
萧蕴皱了皱眉:“三夫人应该是替萧淳顶罪,萧淳是罪魁祸首,萧玉珠……她今年才十一岁吧,性子似乎很是懦弱,多半是被胁迫的,萧家会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第42章 萧国公府(4)
“怎么,你还想帮一帮萧玉珠不成?”秦暄笑笑,不甚在意道,“萧家不缺这么一个庶女,她对你动手的时候,不论成败,都只剩下一条死路了。而萧淳是萧恪的独子,也是嫡子,萧恪肯定会保住这个儿子,多半是狠狠教训一顿,就此揭过。不过,你若是觉得不满意,把他从萧家抹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挑个时间让紫衣走一趟就是了。”
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萧蕴想了想,道:“算了,让萧玉珠来我身边住一阵子吧,就当是对她的惩戒了。”
秦暄定定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都依你!”
他站起身来,走出静室,继续道,“我们去前院的花厅,萧国公府旁支的适龄男儿,这会儿应该都聚到了那里。萧国公府的世子,就从那些人中挑一个!”
经历了后花园风波之后,萧蕴对自己的堂兄们一点儿期待都没有了,闻言也不反驳,问:“昨天咱们看见的那个萧澈……他也会来吗?”
秦暄点了点头:“当然,在外人眼里,这个世子之位,还是挺有分量的。”
他们来到花厅的时候,这里已经左右列坐了二十余人,都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每人身前都摆了一张书案上,上面除了茶点,还放了笔墨纸砚等物。
秦暄引着萧蕴走进花厅。
花厅里的谈笑声刹那间停了下来,一众旁支子弟起身见礼。
萧澈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身穿一身素净的锦青色衣裳,五官端方,气韵清正,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文秀清隽气质,在一众或畏畏缩缩,或倨傲跋扈的同龄人里,很是引人注目。
“诸位且坐!”秦暄引着萧蕴做到主位上,淡淡道,“且将各自的姓名出身写在纸上,送到本皇子面前来!”
众人纷纷提笔,搁笔之后,自有随侍秦暄的长随将之一一收起来,送到秦暄面前。
秦暄一张张翻看,萧蕴也凑过去看了一遍,大部分人的出身都不错,父辈和祖父辈多少有一个做官的人,虽然品阶都不太高,尽是五品以下的微末小官。
萧澈的出身是最寒酸的,祖父曾做过县令,可惜早亡,父亲早年也有些才名,但还未入仕就故去了。现在,他的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未出嫁妹妹,人丁单薄。
秦暄把萧澈交上来的那张纸放在了最上面,命人点香,让在座的众人在两炷香的时间内,写一篇时文交上来。
“题材不限,诗词歌赋均可,篇幅也没什么要求,百字可以,千字也行,但必须得写完,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成文的,视为弃权。”
闻言,很多人眼底露出了庆幸之色。
秦暄知道,这些人来之前,肯定悄悄准备过应选的文章了,他这什么都不限制的的做法,使得某些人天真地以为,直接把事先准备好的文章默写出来,再交上来就行了。
他故意停了停,继续道:“主题的话,就以‘齐家之道’为题吧!”
话音方落,绝大多数人都傻眼了。
他们尚年轻,都还没当过家呢,怎么可能写得出鞭辟入里的“齐家之道”来?这种主题的文章,也就是那些饱经世故,年过不惑的人才能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