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看到被二十多个健仆骑僮包围的少年,赵嘉脸色发寒。见几人或多或少,脸上都有些淤青,衣衫也被扯破,周身登时弥漫起煞气。
人群不自觉后退,连曹时都被吓了一跳。
赵嘉入京之后,除了演武训练,多数时间都以温和形象示人。见到卫青四人被困,陡然间发生变化,近乎是判若两人。
这样的转变惊呆曹时,倒是随后赶来的彭修惊讶片刻,眼底闪过了然。
多次和匈奴交锋,在草原拼杀而出,身上岂能没有煞气。
在彭修看来,眼前的赵嘉才更符合传言中率边民抵抗匈奴,射杀匈奴贵种,立下赫赫战功的沙陵赵氏子,云中英才。
“郎君!”
见到赵嘉,卫青四人恰似有了主心骨,立即面现激动。
“到底怎么回事?”
赵嘉信步上前,视线扫过包围少年的健仆骑僮,见四人脚下还有十多个躺着哀嚎,曹时派来的伯鹰则头部染血,被赵信扶着,身上煞气更浓。
“郎君,是他们挑衅!”赵破奴指向被健仆簇拥的几个纨绔,道,“他们无故击伤伯鹰,又派人围击我等!”
被赵破奴指出,几名纨绔面露轻蔑,视线转向赵嘉,同样骄矜傲慢。
“区区几个庶人僮仆,不知礼,冒犯我等,依律当押囚牢。仅是教训一番,赵校尉该心存感激才是。”
出言之人,正是之前被赶出军营的纨绔之一。
不等赵嘉开口,曹时见到眼前情形,已是怒发冲冠。
“好胆!”
纨绔见到曹时,不免有几分畏缩。想起之前的遭遇,怒火压过理智,仗着人多,完全不打算让步。
“汝等这番作为,可曾想过后果?”赵嘉拦住曹时,冷声道。
“后果?”纨绔忌惮曹时,却并不惧怕赵嘉,甚至有几分嫉恨和轻蔑。当下嘲笑出声,“赵校尉无妨告诉我,将有什么后果?”
一个边地县尉,碰巧得了天子青眼,在长安根基不稳,几如浮萍,谁知哪天就会倒霉。
佚比两千石的校尉?
他们根本不看在眼里。
“很好。”
在刺耳的笑声中,赵嘉忽然抽出马鞭,在众人未及反应之前,啪地一声,甩到一名纨绔身上。
笑声戛然而止,卫青四人瞪圆双眼,曹时当场惊掉下巴。
“阿多?”方才还拦着他,怎么突然自己动手?
最重要的是,在曹时看来,赵嘉压根就不是冲动之人!
“君侯,赵校尉在长安无根基。今日之事,不得不为。”彭修站到近前,低声提醒曹时。
不得不为?
曹时目光微闪,顿时了悟。当下不再多想,和赵嘉站到一处,扬起马鞭,对着纨绔一顿狠抽。
以两人的战斗力,纨绔压根不是对手,连声发出惨叫。
骑僮健仆这才反应过来,再不理会卫青四人,抄起棍棒短刀就冲了过来,一边攻击赵嘉曹时,一边护卫纨绔逃走。
“鼠子,无胆!”曹时丢开长鞭,抢过骑僮手中的木棍,抡起来狠砸。
赵嘉没有出声,下手愈发凶狠。凡是挡在他面前的健仆骑僮,挨不过几鞭就会脚步踉跄,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
曹时和赵嘉带来的仆从一拥而上,不过眨眼的时间,还能站着的骑僮健仆不到两个巴掌。
骚乱惊动中尉府,中尉宁成得报,获悉闹事的有五个侯爵子,两个亲军校尉,非但不感到头大,反而极是兴奋。
等他亲自来拿人,仅有被收拾过的纨绔和家僮留在现场,曹时和赵嘉早不知去向。问过方才得知,两人联袂前往未央宫,至天子面前请罪。
请罪?
宁成双眼微眯,视线扫过满脸青肿的纨绔,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尽数拿下,押中尉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未央宫内,赵嘉、曹时禀明事情经过, 继而俯身请罪。
刘彻面沉似水。
他想到的不是几个纨绔当街争斗, 而是纨绔背后的家族。
朝会上集体认错, 承认教子无方,本该将不肖子禁足家中, 严加教导。结果倒好,前脚在朝堂上认错,后脚就有家中子弟当街挑衅亲军校尉。
再者, 跑回家的不是被抽了鞭子荆条, 这才几日就能活蹦乱跳?
说白了, 无论老的小的都在演戏,演给他看!
换成父皇在时, 他们敢吗?
无非是欺他年轻!
怒火骤然腾起, 刘彻猛然拍向矮几, 长袖横扫, 将数册简牍扫落在地。
天子震怒,赵嘉、曹时俯首, 宦者噤若寒蝉。唯独韩嫣不受影响, 开口道:“陛下息怒。”
“息怒?”刘彻咬牙切齿, 突然站起身, 捡起一册竹简, 用力砸在墙上。
见他还要砸,韩嫣匆忙拽住他的衣袖。
“陛下……阿彻!”
宦者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充当背景,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赵嘉心头微动,额心冒汗。
曹时习以为常,开口火上浇油:“陛下,依臣之见,其心之恶,皆非善类。”
坏了!
赵嘉和韩嫣同时变色,想拦已经来不及。正忧心忡忡,却发现刘彻意外冷静下来,负手立在殿中,扫视遍地狼藉,怒色渐渐隐去,目光森然。
“阿时,阿多。”
“臣在。”
曹时、赵嘉正身跽坐,目光平视。
刘彻回到几后,韩嫣摆摆手,宦者无声上前,收拾起简牍,重新摆回到几上。
“今日之事,汝等做得不错!”刘彻一锤定音。
“谢陛下!”
“至于那几家……”刘彻笑容冰冷,“胆敢欺朕,其心可诛!”
“陛下,南皮侯子现在长乐宫。”韩嫣开口,所言之事,表面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暗含深意,“太皇太后今日心情甚佳。”
曹时皱了下眉,没有出声。
赵嘉愣过两秒,方才意识到韩嫣之意。
刘彻手指敲在膝上,双目微合,半晌道:“不急,现在过去未免刻意。阿多,那四名少年可曾入宫?”
“回陛下,正候于宫前。”
“召。”
“敬诺!”
此时,卫青和赵破奴几个站在石阶前,仰望巍峨宫室,心砰砰直跳。想到赵嘉和曹时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不免又开始担忧。
卫青和赵信性情沉稳,脸上看不出异样。
赵破奴和公孙敖狠狠咬牙,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留手,在那些鼠子挑衅时,直接下死手,大不了砍头服苦役,省得连累郎君!
“休要多想。”赵信了解赵破奴,见他面露狠色,当即猜出他的想法,“真闹出人命,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但……”
不等赵破奴争论,突然有小黄门走下石阶,宣天子旨意,召四人前往御前。
“天子召见我等?”四人面面相觑。
“莫惧,随我来。”
小黄门在石阶前停住,又有宦者在前引路。发现四人脸色发白,显然是心中惴惴,低声提醒道:“记得,陛下所问据实以答,不可有半点隐瞒。”
宦者实是出于好意。
在他看来,赵嘉、曹时简在帝心,这四人又是赵嘉亲信,结份善缘总没坏处。
“多谢。”卫青代四人致谢,态度诚恳。
宦者微微颔首,眼底闪过笑意。能在赵校尉身边的,果然是聪明人。
来到殿前,宦者入内禀报。
少顷,殿门开启,四人迈步走进,头也不敢抬,按照宦者临时教导,俯身行礼,口称“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起。”
简单一个字,对几个少年而言,犹如惊雷在耳边诈响。演武时,他们远远见过天子。被当面召见,这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见惯朝臣知礼守仪,济济彬彬,再观眼前少年,貌似初次面君,都有些手足无措,刘彻不免感到有趣。
四人脸上都有淤青,架不住底子好,各个样貌过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