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片混乱的战场，而他那智商感人的弟弟，就是被揍的那个人。方子程眉头一皱，没有起身。他听到身旁有其他小朋友在说——
“那个林雄真的太坏了，竟然说顾意秋是肥猪。”
“我刚才都看了，他还想拿小刀去割顾意秋的头发。”
方子程皱了皱眉头，拿刀割人头发？他看了那林雄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小小年纪就敢持刀行凶，这林雄还真的是无法无天。
顾意秋跟方子恺忙着被揍了，也不哭，还在找机会揍别人，倒也是临危不惧。方子程看了会儿，忽然注意到林雄的动作。林雄的手伸进了兜里，手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一把小刀。
方子程眯了眯眸子。
他要做什么？
方子程终于站了起来，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不急不缓地朝战场中央走过去。林雄站在方子恺的身后，刚准备用刀去刺方子恺的手臂，他刚把刀举起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小心。”
林雄回头，看见一块石头朝自己的脑袋砸了过来。
他：“…”
他小心又小心，额头还是被砸出了血。
“啊！”
方子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声势浩大，从来没有人见过方子程打架。
他竟然敢拿石头砸人，砸的还是大班那个恶霸，这有些让人害怕。
方子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林雄捂着额头在哭，而方子程手里还拿着那块石头，一动不动。方子恺愣了下，朝方子程咧嘴一笑，还竖起了大拇指。
“哥，你真牛。”
方子程丢了石头，瞥了眼方子恺，说，“还不助手，我就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
方子恺讪讪一笑，就不敢再动手了。
方子恺身上被踢了好几脚，好几个地方都有些疼，但他又不敢说。他小心翼翼地朝方子程靠近，拉他衣角，跟他说好话，“哥，不要告诉爸爸他们，行么？”
方子程没说话，扫了眼额头流血，不敢直视自己目光的林雄。他说，“对付这种人，要比他更凶。”他这话是对方子恺说的。说完，他又看着林雄，说，“其实你跟方子恺也是一样的人。”
林雄目光飘忽闪烁，不敢看方子程的眼睛。听了这话，心里好奇，就哭着问了句，“怎么一样了？”
方子程说，“都怂！”
方子程将地上的石头踢开，又朝自己的椅子走了过去。方子恺回头朝林雄吐吐舌头，骂了句，“怂货！”他转身就跟在哥哥的身后跑了。
顾意秋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不一会儿，金刚老师来了，听其他同学说了这事，就将几个打架的人叫到一起。他虎着一张脸，对他们说，“我说过，你们都是同学，不能打架。林雄，这里你最大，你是大哥哥还公然挑头打架，你知不知错？”
林雄感到不忿，他指着自己的额头，义愤填膺地吼了声，“我脑袋都被砸出血了，你还问我知不知错，你怎么不问问你们班方子程，问他知不知错？”
方子程冷冷地回了他两个字，“没错。”
林雄气得脸都红了。
金刚老师瞪了方子程一眼，意思是叫他闭嘴。
方子恺又跳出来挑拨是非，他说，“林雄骂我跟顾意秋是肥猪，拿刀割顾意秋的头发，他这人特别贱！”
金刚老师问林雄，“是么？”
林雄不承认，反而质问方子恺，“是你先动的手！”
方子恺回他，“是你先动的嘴！”
两方人马开始吵架，场面顿时更乱。
金刚老师跟林雄的班主任商量了下，觉得这事要喊家长。听到说要喊家长，几个孩子都怂了。想到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住院，他们不能给爸爸惹是生非，方子程跟方子恺赶紧主动认错。
☆、925章 他是我弟弟（四更）
顾意秋是顾中将的老来女，她爹特别爱面子，如果被请家长，她爹脸没处放去。顾意秋便也主动认错。
倒是林雄态度不冷不热的，骂了一句什么，就捂着流血的额头跑了。
五点钟到了，附近的游客都乘坐游览车回去了，他们也得组织回校了。金刚老师招呼大家上车，方子恺肚子里闹腾起来，他跟方子程说，“哥，我去上个厕所，你们要等我啊！”
“快点儿！”
方子程坐到车上，身旁是给弟弟留的空位。
他检查了下东西，确认东西都带好了，没有落下，就闭着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有人惊呼，喊道，“方子恺落水了！”
方子程猛地睁开眼睛。
他起身下了车，身后紧跟着金刚老师和其他班的班主任。除了金刚老师，其他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女的。金刚老师站在木栅栏边上，看见了落入湖水中的方子恺，满脸焦急。
电视上演落水戏的时候，人总能在水里挣扎许久，还能发出呼喊声。但人真正发生溺水情况的时候，喉咙耳朵里进了水，根本就无法思考，也无法挣扎，他们就像是一块石头，静悄悄地，慢悠悠地朝水里沉去。
方子程赶到湖边的时候，只看到前方的湖水里，有一双小手在招动。不过几秒间，那双手就被湖水吞没了。
金刚老师朝其他女老师呼救，“你们会游泳么？快，帮我救救他，我是个旱鸭子！”
其他女老师都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她们不会游泳，而且现在是初冬，湖水多冷啊。开游览车的司机也是个女的，她也不会游泳，她在发现异常情况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传呼机，通知了景区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安排人来救人。
但最近的救援队，是在游乐场那边，从那边赶过来，开车都有五六分钟。
女司机将情况跟金刚老师他们讲清楚了，金刚老师一张英朗威武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没人比他更清楚，方子恺出事，会发生什么后果。这可是方家的孩子啊…
一旁，方子程望着湖面，心静如止水。
他没打算跳进湖里去救人，首先，他是个孩子，其次，湖水很冷。他心里清楚，一旦跳进这片湖水里，自己也有可能会丢命。天生情感缺失的他，没有体会到多少悲伤和绝望，他也是有几分慌乱的，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去救方子恺。
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这不值得。
方子程静静地站在一旁。
有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曾经在心理医生那里画过的画——
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子，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方子程问199号，“我应该去救他吗？”
199号说，“你太小，湖水很冷，你救不了他。”
方子程又问，“那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么？”方子程的语气很平静，看着，像是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199号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方子程身上突然有些冷，他将手揣进兜里，听到耳旁有人在哭，有人在喊。他静静地站在原处，手指动了动，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物。方子程愣了愣，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他摊开了手掌心，掌心之中，是一颗被漂亮糖纸包裹住的糖果，是之前在车上，方子恺从顾意秋那里讨来，分给他的那一颗。
方子恺是个很爱吃的人，他那么贪吃，却愿意分他一颗糖。这不是因为方子恺善良，乐意施舍，而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方子程的睫翼颤了颤。
他忽然脱了衣服，然后在金刚老师他们的惊呼声中，跳进了湖水。方子恺落水的位置，就在距离湖边一米多远的位置，方子程跳进去，眯了眯眸子，视线穿过浑浊的湖水，看见了飘在湖水之中的方子恺。
方子恺没有动，像是已经停止了心跳。
方子程朝他游了过去。
他弟弟果然够胖，哪怕是在水里，提着他也很吃力。方子程憋着一口气，将方子恺推到了湖边，他对金刚老师说，“救他…”说完，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身子朝水中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