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说了实话,“哦、我也不记得具体的位置了。”
闻言,季饮冰他们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一个男人,亲手埋葬了自己的老婆,事后却连老婆的埋葬之地都不记得。
这…
韩洛凡也为自己的生母,感到冤屈。
季饮冰强压下想要将库尔玛一枪毙了的冲动,她捏着拳头,警告库尔玛,“限你十分钟内,找到我母亲的埋葬地。你要是找不到,或是胡乱用别人的遗骨来敷衍我们…”
库尔玛望着季饮冰,对上她那双充满杀意的双眼,库尔玛浑身一颤,忙说,“萨、季小姐,我一定会找到的!”他像只兔子一样跑上山,在季悦埋葬的大概位置找了起来。
他最后站在一块寸草不生的土地旁边,说,“应该就是这里。”
这片山上,野草荒生,可他面前的那片土壤,却是寸草不生,只有碎石子。
季饮冰盯着那片土壤,低声说,“是不是心里有怨,所以死后坟堆上都不长草?”她这话,是问的韩洛凡。
韩洛凡说,“在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如果人死后,他的坟墓上长满碧绿葱葱的青草和鲜花,就代表着亡人的后辈日子都过得很好,是好征兆。如果坟墓上寸早不生…”
韩洛凡眼睑微垂,长长的睫翼在褐色的眼球上打上一片阴影,显得悲伤而沉痛。韩洛凡低喃道,“就代表亡人…死不瞑目。”
言诺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季饮冰蹲下身来,在那个小坟堆上摸了摸,她说,“妈妈,我来接你了。”
见到这一幕,听到这句话,韩洛凡眼眶同样一热,洒下了热泪。他在那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堆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说,“我叫洛凡,今年快三十五岁了,是…是您的孩子。”
“我和妹妹一起,来接你回家,带你回国。”
兄妹俩跪在坟堆前,季饮冰善于控制情绪,并没有哭,只是眼眶有些红。而韩洛凡却哭成了泪人。
片刻后,待他们兄妹俩情绪稳定下来,言诺才从带来的工具里面,拿出几把铲子和锄头。“挖吧,早些挖出来,早些回家。”
他将锄头和铲子分给季饮冰跟韩洛凡。
对着坟堆说了句打扰了,言诺弯起衬衫的衣袖,一锄头,将地下的土壤松开。季饮冰跟韩洛凡都跟着挖土,没一会儿,坟墓就被挖掘开了。韩洛凡碰到了一块脆脆的骨头,他赶紧放下锄头,对另外两人说,“挖到了。”
季饮冰停下动作,看了眼那块白骨,放下锄头,重新拿起一把小铲子,将季悦的遗骨挖了出来。
遗骨已经开始分解,有几处大骨头都断裂了。
季饮冰和韩洛凡一起,将那些骨头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木盒子里。季饮冰对着那些遗骨说了句,“妈,我们回家去。”说完,她盖上盖子,抬头,望向了库尔玛。
库尔玛脸色很白,他意识到季饮冰要做什么后,表情变得无比惊慌。“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爸爸啊!”库尔玛转身就要跑。言诺脚尖在地上一踢,一颗小石子朝库尔玛的膝盖飞去。
库尔玛膝盖弯忽然刺痛了一下,他跟着就倒地不起了。言诺走上前去,一脚踩在库尔玛的背上,这才偏头望着季饮冰,问她,“要怎么做?”
季饮冰想到了那些年,库尔玛对季悦实施的伤害。
她眨了眨眸,平静地说道,“切了吧。”
切那儿,大家都懂。
言诺眼皮子眨了眨,季饮冰这话,搞得他身上都有些不对劲。他嗯了声,让季饮冰和韩洛凡先下山。兄妹俩往山下走,韩洛凡一路讲话不停。他问季饮冰,“你们这又开枪又动人的,不怕坐牢?”
季饮冰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你觉得呢?”
韩洛凡想了想,才说,“应该不会吧。”
季饮冰没吱声。
抱着母亲的遗骨往山下走,季饮冰心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同一个妈生的,她和韩洛凡差距这么多。
韩洛凡话多事儿逼,跟个傻白甜似的…
不过,想到自己和维卡斯以及贾汀还同父同母,也存在着霄壤之别,便不觉得奇怪了。
他们在山下等了几分钟,言诺就回来了。他手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已经洗过了。韩洛凡问他,“不叫救护车?”
言诺也用看傻白甜一样的眼神看了眼他的大舅子,才说,“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
隔天,三人便坐上了去z国的飞机。
孟城没有直达郡阳市的航班,要转乘。他们先是抵达了滨江市,然后才坐上了去郡阳市的飞机。
韩冰吃了午饭就来了机场。他坐在vip贵宾室里,等待着韩洛凡的到来。
绿茶都喝完了两杯,还不到点,韩冰站起身来,在贵宾室内来回地踱步。在最后一个小时内,这位在官场上只手遮天、如鱼得水的男人,竟然上了三趟厕所,洗了两次脸。
同在贵宾室里坐着的,都是一些身份不凡的人,他们自然都认识韩冰。瞧见这位前任省委书记露出这样一幅焦虑不安的模样,大家心中都狐疑不已。
像他这样的人,就是看见了国家一把手,也是镇定如常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如此紧张。
☆、691章 回家了
当听到广播里播放着韩洛凡他们那趟航班已经抵达机场的消息后,韩冰一刻也坐不住,立马站起身,大步往接机口走去。众人都目送他离开,然后大家面面相觑。
等那位大人走远了,他们就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韩冰站在通道口,千盼万盼。可随着时间的推迟,眼瞅着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就快接到他们了,韩冰心中却又生出了退却心。他既希望早些见到他们,又害怕见到他们。
心里挺矛盾的。
然而,时间最残忍,时间不等人。韩冰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就看到韩洛凡出现在通道上。
跟在他身后的,是季饮冰和言诺。
韩冰顾不得打量孩子们的情况,他的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韩洛凡双手捧着的那个东西上。那应该是一个骨灰盒,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目光跟非议,韩洛凡用一块黑色地布将骨灰盒装了起来。
那块布将盒子包得很好,在骨灰盒的盖子上系了一个蝴蝶结。那个蝴蝶结打得很漂亮,就像是多年前季悦绑在头发上的发带一样。
曾经的恋人分开多年,再见,他已老去,鬓角斑白;而季悦却住进了小盒子,不会呼吸,不会撒娇,不会生气。
韩洛凡看到了韩冰,便站在原处不动了。
韩冰抬起腿,朝韩洛凡走过去。
短短几步,走得特别缓慢,每走一步,都是在消耗韩冰的寿命,是在他的心尖上用刀划口子,可谓诛心。韩冰自婴童时期学会走路起来,还没有哪一次有如此地害怕过前行。
“爸。”
韩洛凡看出韩冰的失态来,也有些担忧。
他双手抱紧了怀中的盒子,他听到韩冰问,“这就是…”韩冰没有勇气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完。
韩洛凡却懂他的意思。
韩洛凡点点头,低声说,“这是妈妈的骨灰,已经火化过了。”
“好。”
韩冰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个盒子。
盒子轻飘飘的,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
以前季悦总是念叨着要减肥,减肥了穿裙子裙子才好看…那时韩冰就嫌弃她糟蹋身子,嫌她不爱惜身子胡乱减肥。如今,韩洛凡抱着手中的罐子,他觉得那盒子和骨灰,最多也不过就两斤重。
韩冰抬高双臂,低下头,将脸颊贴在骨灰盒上。
他对季悦说,“小悦,回来了,不怕了啊。”
“韩哥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啊?”韩冰在说最后那个啊字的时候,突然破了音,声音变得嘶哑不已。
韩洛凡听得心酸。
季饮冰望着这一幕,眉头动了动,才扭头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