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饮冰眼神漠凉,她的声音仍没有停止,“我的大哥,八个月就出生了,是因为动了胎气。”
“我的母亲,是上吊自尽的。”
季饮冰回头,很平静地注视着克莱文,见克莱文表情有些呆滞,她才自嘲一笑。“克莱文,并不是每一位父亲,都有资格做父亲。也不是每一个哥哥,都像你一样合格。”
“我,就有不想回首的童年。”
克莱文嘴唇嚅动了许久,才说,“难以置信…”
季饮冰嗯了声。
她想到克莱文对自己的心思,心一横,便又说,“克莱文,我能有今天,是因为他。”
克莱文愣了片刻,才理解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他哑然失笑,“想不到,你口中那个人,和开车撞我的那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他或许不是好人。”季饮冰没打算为言诺伸张正义,那事是言诺做错了,她认。她又道,“克莱文你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我不爱你,也没法爱你。这么多年,我习惯了爱他。爱他,对我来说,是一件不可缺少、习以为常的事,就跟人要呼吸一个道理。”
所以,在孩子没了的情况下,她明明恨他要死,却也舍不得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言诺死了,她也就没了呼吸,也会死。
季饮冰这番话,对克莱文来说,是残忍的。
他默默地消化掉这个事实。
然后克莱文自嘲道,“你连让我做个备胎的机会都不给。”
季饮冰立马正了脸色,她特别严肃地说,“备胎,那是渣男渣女才需要的。真正对感情从一而终的人,身边是没有备胎的。”这一刻,她的眼神显得冷漠,“对我来说,克莱文你永远都只是朋友、同事、校友。”
见克莱文脸色不好看,季饮冰犹豫了下,还是说,“仅此而已。”
克莱文肩膀一塌。
“你真无情。”
可他偏偏是个抖m,季饮冰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不仅没有打消对她欣赏与爱意,对她的喜欢,反倒越来越深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回去后,克莱文没忍住,买了几提啤酒,一个人坐在窗台上,闷头喝酒。
季饮冰坐在窗边,透过窗户,看那人对月饮酒消愁,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境。她听到克莱文开始伤心地唱着一些英文情歌,季饮冰实在没忍住,便跑出去,站在天台中央,对克莱文说,“你够了,你喝的是啤酒,不是威士忌。”
克莱文转过头来,眼神果然很清明。他望着季饮冰,一本严肃地说,“爱上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只有借酒消愁了。”
季饮冰沉默了片刻。
才说,“你其实挺适合去当谐星。”
克莱文满腔的悲伤,被她这话搞得没了踪影。
…
或许是季饮冰那天的话说的太绝,或许是克莱文自己假醉一场后,幡然醒悟了。
总之,之后他不再瞎几把乱撩季饮冰了。
他们就像真正的同事那样,只谈工作,只谈附近的局势,不再说私人话题。
季饮冰以为克莱文想通了,她不禁松了口气。
她这个人最怕欠债,尤其是感情债。
生活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一个多月。
战争仍然没有停止,但他们研究所所在的这个小镇,还算平静。
这天,爱蒙打来电话,说他爸爸回来了…遗体被送回来了。
季饮冰请了假,打算去爱蒙的新家,陪着他们母子三人一起,给他爸爸举办葬礼。克莱文和爱蒙关系也还不错,他也请了假,跟着季饮冰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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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设定里,克莱文是牺牲者,你们有何感想?
☆、608章 终有一天
爱蒙的新家在另一个小镇,开车得两个小时才能到。
爱蒙的母亲叫拉拉米,季饮冰到的时候,就看到她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谢谢你来,冰。”
拉拉米保抱住季饮冰,悲从中来,不免又是一阵啜泣。“我恨战争,它夺走我孩子们的爸爸,我的所爱。”拉拉米松开季饮冰,跑到角落里去擦眼泪。
季饮冰无声叹息。
战争无情,但偏偏,总有人不甘于平静,崇尚武力。
“爱蒙,节哀。”季饮冰拍拍小爱蒙的肩膀。
爱蒙像是一瞬间就长大了许多。
他明明眼含热泪,却还是努力地朝季饮冰笑了下。他说,“冰,我会的,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季饮冰闻言心酸。
克莱文话不多,他来到房间后,就抱起爱蒙的妹妹莎拉,让她看着窗外。
莎拉很懵懂,她用本地语言问克莱文,“我爸爸为什么躺在那个木盒子里面?”
克莱文现在已经能听清楚当地一部分语言了。
听明白莎拉的话后,克莱文心里也不好受。他沉默片刻,才告诉莎拉,“你爸爸累了,需要休息。”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克莱文答不上来。
季饮冰走过来揉了揉莎拉的卷毛,说,“等战争结束,他就会醒来。”
“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季饮冰望向窗外。
战火连天,昏暗的天空,也变得满目疮痍。季饮冰喟叹道,“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战争会结束,家园会重建。
终有一天,孩子们会有父亲,妻子们会有丈夫。
他们会阖家欢乐、健康地生活下去。
他们吃过午饭,才正式举行送葬仪式。
几个人先是围着爱蒙父亲的遗体,唱了一首欢乐颂。这是爱蒙父亲自己的要求,他说,希望下辈子投胎,能像这歌名一样,活在一个欢乐的世界里。愿那里永无战争,人人安居乐业。
克莱文会吹口琴,他便手握口琴站在一旁,给他们伴奏。
一曲欢乐颂刚结束,拉拉米带头第一个走到简陋棺材旁,将一枝花放在爱蒙的肩膀上。接着是爱蒙、小莎拉、季饮冰和克莱文。
他们将爱蒙父亲的遗体送去火化,还没结束,就听到喇叭上在大声地广播,广播内容是提醒大家尽快撤离,战火马上就要来到他们这边了。闻言,众人都是一惊。
拉拉米突然跟季饮冰说,“你们快回去吧,和研究所的人待在一起才安全。”
“那你们?”
“我们继续南下,去南非。”
“听说南非现在不好进了,只能非法入境?”
“南非是这片土地上最安全的国家了。”拉拉米牵着两个孩子,这个瘦弱的母亲,目光变得格外坚定起来。“我会带着孩子们去南非,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得去试试。”
“好。”
“如果我们安全了,我会再联系你的。”
季饮冰将自己在纽约市的地址告诉了她,这才和克莱文一起离开。
他们回到了研究所。
研究所正在准备撤离。
所有仪器和资料都收拾好了,各小组的人都收拾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背着包包,正在等他们归来。“好了,人都到齐了吧。总部决定让我们暂时离开g国,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大家都默不吭声,但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所有人,乘坐四辆大巴车前往机场,机场已经停止运行,但总部派了私人飞机来。
季饮冰和克莱文坐在同一辆车上,车上,喇叭广播一直播报战况。克莱文的位置本来是靠窗的,但他坐下后,却说,“我这车前方有个挡板,要是发生了个意外,还能挡一挡。”他站起来,对季饮冰说,“过来,咱俩换一个。”
季饮冰看了眼那铁挡板,小声说,“别乌鸦嘴。”季饮冰摇头,还是拒绝了克莱文的好意,“还是你自己坐吧。”
他们都还没有系安全带,克莱文直接将季饮冰一把拉到自己的位置上。
将季饮冰按在位置上,克莱文赶紧将安全带给她扣好。
“坐好。”
季饮冰垂目盯着自己腰部的安全带,看了许久,才说,“谢谢。”她知克莱文的好,只是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