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又是一愣。
一旁的吕惠同样愣住,随即微怒驳斥:“这怎么可能!”
阿痴不理睬,只是睨了肉汤一眼,而后端起喝了一口。
吕惠当即明白,他这是在帮朱晓芸试毒。
“没毒。”阿痴将肉汤塞回朱晓芸手里。
“啊?”一路上又累又怕的丫头满脸懵,不明白他不过是尝了一口,怎能如此果决的断言汤里无毒。
“你既能说话,为何一直装哑巴?”吕惠不悦地质疑。
“我不想说,便不说。”阿痴漠然回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懂上古天语?”隐忍了一整路,吕惠终于问出了口。
阿痴不应声。
吕惠悄悄将手探上腰间的长剑,正当剑拔弩张之际,大门忽被推开,一名身形高大,容貌刚俊,身披枣红色铠甲的男子,大跨步走进塔里。
吕惠随即垂目,微微躬身。“将军。”
男子剑眉星目,神情凛然,先是环颠三人一遍,接着目光落在朱晓芸身上。
他的眸光异常深沉,直勾勾地端详起朱晓芸,瞅得她浑身不自在,两颊臊红的低了下去。
见此景,阿痴胸中一窒,一股暴戾之气猛然上涌,几乎逼使他出拳打向男子。
“阿痴。”仿佛察觉了阿痴的意图,朱晓芸一把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
柔软的小手,包覆着铁石般的拳头,似一块羊绒包裹住尖锐的刺,将阿痴心中那股狂躁抹去。
见两人举动如此亲密,男子若有所思,扬嗓道:“别忘了,是我把你的伤治好。”
阿痴冷然回睇,面上毫无感激之色。
男子转向朱晓芸,道:“你,便是朱晓芸?”
朱晓芸怔然点头。
“我是齐堰。”男子道。“听说,这个阿痴是你的亲人?”
“将军,他俩不是亲人。”吕惠插口解释。
“那么,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与你无关。”阿痴语气不敬的回道。
“你们人在北狄宫殿,生死交由我们决定。”面对阿痴浑身勃发的敌意,齐堰的回应充满了挑衅。
阿痴却笑了。
这一笑,看怔了在场三人。笑若桃花遍开,绝艳天上人间,可眉眼的那抹狂暴,似妖如魔。
身为孟翼神兵之首,贵为将军,素来妄自尊大的齐堰,竟无端心生一抹惧意。
“你笑什么?”齐堰怒目质问。
阿痴笑而不语,眼神甚是嘲讽,那笑,更是狂妄冷傲。
“将军。”吕惠向齐堰使了个不妥的眼神。
齐堰强压下怒意,不悦地道:“倘若你们不能交代清楚你们的来历,那么休怪我们将你们交到君王面前,让君王亲自审问你们。”
朱晓芸胆子小,又未曾经历过这些,听了这番威胁,自然心生畏惧。
她下意识扯了扯阿痴的手,害怕地凝瞅他。
阿痴给了她一抹安抚的目光。
“你俩是夫妻吗?”齐堰将他们彼此信任的亲密互动尽收眼底。
阿痴依然不应声,朱晓芸则是小脸泛红,赧然地低下头。
“既然你们二人如此密不可分,想必朱姑娘也懂上古天语?”齐堰试探性的问道。
第八章
朱晓芸心中一紧,挽住阿痴的纤手不禁收紧,这个细微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齐堰的眼。
她果真懂。齐堰暗忖。
“敢问朱姑娘,为何会懂上古天语?”齐堰趁势追问。
朱晓芸压根儿不明白,那首姥姥教会她的奇异儿歌,怎会成了齐堰口中的上古天语,这教她从何答起?
见朱晓芸一脸纠结,时不时地亲来,齐堰陡然心生一念,大胆设问:“姑娘可认识一位名唤凤静的姑娘?”
凤静?朱晓芸一脸茫然,毫无反应。
阿痴低垂的眸光微微闪烁。
吕惠有所察,却按兵不动。
齐堰又问:“朱姑娘没听过凤静这个名字吗?”
朱晓芸老实的摇了摇螓首。
“那么,姑娘是从何习得这上古天语?”齐堰毫不客气地质问。
朱晓芸瞅了一眼阿痴,不敢任意答覆。
阿痴没反应,只是冷冷凝睇着齐堰,目光透着敌意与警告。
察觉朱晓芸全让眼前这个气质古怪的男子牵着走,齐堰遂又将注意力转回阿痴身上。“你可是北狄国的子民?”
阿痴不答。
齐堰动怒。“你——”
“将军且息怒。”吕惠出声缓颊。“在隅阳村时,那些玄武大军不也想动手杀了他们二人,回帝都的途上遇玄武大军埋伏,那只神兽本也想攻击他们所乘的马车,由此可见,他们应当不可能是玄武大军的细作。”
齐堰闻言,觉得有理,面上的敌意稍减,然而对阿痴的观感却依然甚差。
“在两位交代清楚为何懂上古天语之前,只怕两位得先在这塔里待上一段时日。”
“这是什么意思?”朱晓芸慌了。“我们只能待在这座塔里?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隅阳村?”
齐堰不禁皱眉。这个小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如今战事连连,举凡玄武大军入侵的城镇,俱已沦为平地,抑或一片荒冢,她居然还想着回去?
“隅阳村已经回不得,姑娘且在这儿好生待着吧。”齐堰毫不留情的粉碎了她想回家的梦。
朱晓芸大受打击,难受地惨白着小脸,双手绞紧了阿痴的袖角。
齐堰冷冷看了阿痴一眼,随后领着吕惠离去。
听见祭神塔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并且传来落锁的声响,朱晓芸扯了扯阿痴,难过地直掉泪。
“阿痴,那将军说我们的村子已经回不去了,这是真的吗?”
阿痴只是望着她,始终沉默。
她孩子气的哭了起来:“不会的……我们会回去的,对不?姥姥的墓冢还在那里,我还要去把福气找回来……”
见她哭得伤心,本想随口敷衍的阿痴,胸中一抽,死灰一般不起波澜的心,竟感到一丝疼痛。
他将她拥进怀里,圈在她背上的大手一阵收紧,她倚在他胸膛哭得委屈。
“我想回家……阿痴,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别哭。”沙哑的声嗓缓缓响起。
她哽咽抽噎,小手抱紧了他瘦削的腰背,嘴里喃喃喊着:“阿痴,你会带我回家的,对不?你喜欢跟我一起生活的,对不?就我们两个人,没有烦忧,没有战争,安安静静的陪着姥姥……”
见她越哭越起劲,哭得小脸通红,泪沾满颊,阿痴眉心一皱,实在心烦得很。
明明是想扔下她的,可到最后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更无法放任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面对这复杂而陌生的情感,阿痴只觉心烦意乱,偏又离不开,望着眼前哭泣的泪人儿,他一方面觉着甚是闹心,一方面又觉着于心不忍。
“阿痴……”久等不至他的一声安慰,她哭得更大声了。
向来贪静的阿痴终于受不住了,猛然一把勾起她的脸,封住了那张小嘴。
空荡荡的祭神塔里,霎时没了声响,一片宁静样和。
偶尔,塔顶传来禽鸟受到惊吓,群飞而起的振翅声响。
朱晓芸瞪大杏眸,小嘴仍被结结实实的堵住。
良久,良久……覆在她唇间的薄唇,终于退开,他的气味却留在她的唇齿。
原本只是想堵住这张嘴,别让她继续发出吵杂的哭声,可当他碰上那双娇嫩的唇瓣,他冷硬的心,竟然似水一般柔软。
他方晓得,原来,自己对这个聒噪不休的丫头,并非全然无感。
共处同一屋檐下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虽然总是冷漠相对,可这丫头的热情与善良,却似滴水穿石,无形之中,他竟已离不开她半步。
“别哭了。”他面上漠然的劝道。
“你……阿痴……你这是……”她一脸懵然,哭也不是,羞也不是,慌得语无伦次。
“再哭,我一样这么对你。”他语气冷硬地下达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