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吧?”赤羽业意外地赞同,“用少量刺激,如果不成功,就藏在别人身后尽可能摆出难过的表情。”
不行。
金木脸上没有表露不赞成,心里却是否认了。
届时防卫省为了转移民众注意力,肯定会放出大量记者围攻。无论演练多少次,那种让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攻击力他们都无法完全重现。
因为记者是普通人,他们是杀手,而镜头底下,是个法治社会。
还算年幼的学生们在周围同情、怜悯、不知所谓的目光下很容易为了反驳失去理智。他们会生气,却不会悲伤。
表达出太大的攻击性只会让防卫省抓住更大把柄去抹黑杀老师。学生们需要的是十分之三的愤怒,十分之七的无力与难过。
降低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能换取人们的好感。若感觉上还是椚丘中学被所有人视为废物和暴力狂的三年E班,他们的遭遇只会招来“活该”。而悲伤的情绪与一些不被允许说出来的事实话语,普通报社和视频直播也许会被政府直接切断,但彭格列派来的不会受其控制。当事人不同寻常的情绪和话语引取路人注意力,政府试图掩盖的真相被公布,这样彭格列利用舆论抨击项目负责人从而换上己方队友的目的和学生们希望减弱杀老师身上负.面.新闻的愿望都达成了。
金木忽然有些迷茫。还有些焦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思绪杂在一起令人无法深入思考。
杀老师的事情结束,算是事件告一段落。有点像是动画的一季的结束,明知道还有后续,却还是会为完结感到空落落。
如果没有下一个前进的目标,就容易变得止步不前了。
他离开了老师学生聚齐了的稍许吵闹的教室。进到办公室里拉上木门,缝隙消失的瞬间外头的噪音也同时被隔离。
金木站在自己的桌子旁边。
他手下按住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就这么望着朝上的屏幕突兀地发起呆来。
以前的话……以前的话他会自己苦恼。
现在他有能帮助他的人了。他有了能撒娇的对象了。
“……英。”
“啊、咦?怎么啦?”
失礼了。金木对着别无他人的职员室在心底念道。
他蜷起双腿缩入表面积不大的木椅上。显示通话中的手机面朝上置于桌面,开着免提。
电子屏幕渐暗。
里头的桌宠一样的律手指戳戳外面世界,它又重新恢复亮度。
“英现在有空吗?”
金木侧头,半边脸颊蹭在膝盖上,说话声因此变得含糊。
“有喔。”
“那能不能帮我思考一个问题……?”
表现出自己有强势的一面是希望对方信赖自己的能力、希望对方能依赖自己。
往常学习,永近说不上成绩很差,只是没有用心,同样的教学金木和任课教授带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为了能够一直上同一所学校,为了升学要提高的偏差值,永近依赖金木太久了。
他也想让金木反过来依赖他。
只要能做到的,他都会为他做。
两个人谈了很短的时间,是因为永近急着上下一门课。而伴随着聊天,金木的表情由郁闷到惊奇,惊奇又转为明白,最后满意地点头。
计划不难理解,实施也不难理解。更何况金木本身又不笨,怎么可能拿不准永近要表达的意思。
金木从木椅上起来,让律把关于计划的事情统统对学生保密,最好的理由也是最有用的理由就是“这样成功几率高”。
律的本身属于政.府管辖,精神却是自由的。但为了避免她的内存被相关官员查阅,彭格列、交易、金木等字眼都被律自己主观抹除。不是为了更高的暗杀可能性,只是为了让世界上多一个好老师。虽然这违背了律系统的初始命令,不过从精神上不再受这束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可以钻个为祖国积累人才的借口漏洞让自己脱离官僚的掌控。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自己回家再预演一下。”杀老师抹着不知道是鼻孔还是眼睛被洋葱熏出来的液体,“我们明天晚上正式开始,记得要真情实感哟。”
“还哟嘞。”杉野不满嘟囔,“这么轻松,到底是谁要被暗杀?”
“扭呀,轻松当然是因为有自信我们的计划会成功!”它得瑟满满,两根触手像人一样环胸,大脑袋高高昂起,“绝对没有问题的!”
中村啧啧啧着摇手指,“这种行为在漫画里可是被称作插旗,杀老师要小心啦。”
这些都是玩笑话。
学生与老师们在校舍前挥手分别,三五结伴同行回家。
“哎呀,虽然说了很多次,但还是感觉很舒服啊。”冈岛双手抱在脑后,絮絮叨叨,“去年刚开始暗杀的时候我还在想,万一杀不死怎么办。后来变成万一杀死了怎么办。”
“多亏了金木老师。”冈野感叹,“要不是他,现在我们除了下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也有碧琪老师的功劳,让乌间老师倒戈了。”
…………
……
天色渐黑。小轿车缓缓行驶进大院,有人在门口替换了司机,将车送入车库。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大小姐。”
山田管家接过南手中的外套。后者换了鞋直径走到屋子里。
她今天晚上原本要和别人一起吃饭,但妹妹突然发信息没有原因地就让她回家。南想到自己最近和惠令奈的相处少了太多,补偿心理下匆匆赶回。
“惠令奈——?”
“姐姐。”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抬头。
这像审判的现场。她面无表情地递出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是——
南僵在原地。空气乍然一静。
“你怎么会……”
“我才想问姐姐。”惠令奈眼睛都不眨,手指点亮暗下去的荧屏,长姐与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女性在街上手牵手的照片固定着,“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是……”南说不出地心虚,“我朋友?”
“你我都知道不是的吧?”她的语调不似生气,一昧的平静反而让南更加慌张,“姐姐是什么时候和她重新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惠令奈从小被人抛弃。
单亲的亲生母亲离世,然后是收养的父亲离世,然后是父亲的再婚母亲离世。有的时候惠令奈都会想,是不是因为她是个扫把星,才会一直连累他人。
是南察觉到了她的悲观思想,一直陪着她,一直劝解她。
南因为前田出事的那一晚上,惠令奈绝望得无以复加,她一度认定是自己害惨了姐姐。
幸好迹部拦住了她,也幸好南活了下来。
惠令奈害怕事故重演。她害怕再失去重要的人。
可是她也明白,一直阻扰家人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是不可能的,是不好的,是不行的。
“……我没有恢复记忆。”南坐到她旁边,陷进软软的沙发,“我意外和她成为了朋友,是在交往之后她才告诉我失去的记忆的内容。”
这就是惠令奈给自己设下的线。
失忆的姐姐,不知道姐姐身份的前田。这么多年,茫茫人海中还能重新相遇相爱……假如这是天意,她不会继续阻拦。
弟弟和永近也是。
她想要的终归只是他们的开心。
而惠令奈叶明白,姐姐小心翼翼的态度是担心自己会想不开,以为自己要被抛弃。
“我不会生气的,也不会发脾气的。”惠令奈认真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放心啦。”南揉揉她,温柔笑道,“危险的事情不会去做了,我也不是喜欢犯险的。”
惠令奈被揉眯了眼,小声嘟囔:“她要是敢做对不起姐姐的事……”
“我会先打她一顿的啦。”
管家过来告知晚饭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