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用上千年万载,苦修参悟,来痛悔这个错误的决定,不过可惜,我已没有机会了。”他遗憾地笑了笑:“我只怕是又占了便宜。”
阮梦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几乎彻底愣住了。
“可是,”灵渊忍不住为他辩解:“这不能怪你,你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若澧神君着想,并未想到会有后续的结果。”
离象道:“我在其中,局中有我,这个局产生出的结果,便有我的一份。另外,对于若澧神君……”
灵渊注意到,他说起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回避的情绪,语气是那样的坦荡,就跟念出经卷中的词句一样平和自然。
离象说道:“无论是人是仙,眼下所有的灵识,只该用来活好今世,我错就错在,擅自为若澧神君考虑来生。”
“如果若澧神君会因为上辈子对我的执念,又去执着于轮回后另一个人,那实在是太不应该,他不必去怀念已逝的前生,最好抓住现世的得失。”
离象淡然一笑:“若澧神君太过单纯固执,可惜,我已无法继续为他开解了,若元丹找到了我的轮回之体,他必然会想起前生之事,但愿他能自己想通,莫要执迷其中。”
灵渊已听得说不出话来,自从他来到这个世上,天上地下都走过一遭,这还是头一回,他会如此彻底地钦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仙师真乃大智慧,”阮梦深弯腰行礼,深深埋首,用足了敬意:“醍醐指教,贯彻魂灵,这样的修为,吾辈望尘莫及。”
灵渊也弯下了腰去。
按照灵渊的神格与仙阶,是不该对离象真人行大礼的,可是修为的高低,的确不该用来衡量一个人的境界,离象的境界,他自认为比不上,便愿意拜他。
奎老急匆匆地赶到天宫大门外,二话不说,就想往大殿之中闯,正在打瞌睡的守门小仙惊醒过来,赶紧拦他:“哎仙君仙君,此地不能擅闯!”
“让开,”奎老沉着脸:“我有要紧的事要办,你耽搁不起。”
“可是......哎?是奎老仙君您?”守门小仙突然叫道。
奎老扭头一看,觉得这小仙略有些眼熟:“你是......”
那小仙抹抹自己的瞌睡脸,狗腿道:“奎老仙君不记得小仙啦?小仙是乐筠啊。”
“乐筠?”奎老回忆一番,微有恍然道:“哦,是你,你不是掌事仙官吗?怎么落到这里来看门了?”
乐筠叹息一声,惭愧道:“造化弄仙,造化弄仙,小仙最近时运不济,官运不佳啊。”
奎老无暇与他叙旧,只道:“我现在有急事要办,请你通融通融,让我进去。”
乐筠有些犯难:“仙君,不是小仙不通融您,只是这规矩在此,您不能让小仙难做啊。”
天规天规,天规确实是个麻烦,奎老被乐筠拦着,要说硬闯吧,又不敢擅自动武,天宫殿前动手,会被九天惊雷轰到下界去,不是好造次的。
奎老想了想:“乐筠仙君,你很聪明,也识大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你放我进去这件小事,关系到天君和整个天界的命运,你信不信?”
乐筠一愣:“奎老仙君,您可不要吓唬小仙,什么叫天君的命运、天界的命运?这么大的名头,可不是好随意掰扯的。”
奎老道:“你难道不觉得天君近来很是奇怪?”
奇怪?乐筠不解:“怎么奇怪?”他心想:天君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吗?
“往日的天君,也有贪玩好酒这些小毛病,可是大事上从来不会马虎,现在呢?乐筠仙君,你不妨想一想,现在的天君,是不是已经半点正事都不管了?”
乐筠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据说昨日殿中的议事,罗叶尊者提了很多对凡修众仙不利的议法,众仙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当中最有权威的一位神官刚刚被惩治,凡修确实理亏。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天君,希望天君能够给出个公平的决断,结果天君好似没有半点思考利弊的能力,对罗叶的说法照单全收,让一众凡修仙官极为不满。
“这......只能说明天君他老人家,确实不如往日精力旺盛、思路清晰了。”
乐筠嘴上客气说道,心里却跳脚痛斥:老糊涂,天君绝对是老糊涂了,否则他怎么会听信谗言,同意让他的得力干将乐筠仙官我,到这里来守大门呢?
奎老看见他的脸色,低声道:“倘若我告诉你,天君并不是老糊涂,而是被人坑害控制了呢?”
乐筠一愣,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谁能控制天君?谁有那个胆子和本事?”
奎老望望左右,凑到乐筠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乐筠一听,当即跳了起来:“仙!......”
“嘘,小声。”奎老示意道。
乐筠压低了嗓子:“仙帝?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谁能证明他真的死了?”奎老睨着他:“只要有意识存在,便有他生存的沃土。”
乐筠兀自震惊了片刻,往天宫大门内望了望:“您是说,仙帝现在在里面?”
奎老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快些让我进去,以免后果更加严重。”
乐筠还是有些不信:“若是仙帝真的在,您......啊,我不是看不起仙君的意思,只是,您去又有什么作用呢?”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奎老思索片刻,沉吟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起作用,但我总要试一试,免得错误更加严重,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啊?”乐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奎老不能再耽搁太多的时间,只能继续加把柴火:“乐筠仙君难道就不想重回仙官之位吗?若我此去能唤醒天君,能让你重回掌事仙官之位,并且从此答应,只要你有需要,任何灵宝我都愿意为你打造,怎么样?”
这个条件……确实诱人……乐筠认真地想了想,重重地点头道:“成交!”
奎老松了一口气,正要进门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转来对乐筠道:“我还想再麻烦乐筠仙君一件事,就是,你能否帮我将所有的仙君们都请到这殿上来,就说天君有旨,请他们再来议事,不到场者,一律革职。”
乐筠嗫喏:“啊?这......这不是要我假传圣旨吗?会被下贬的……”
奎老道:“有我为你担保,你且放心,况且就凭天君现在这个糊涂样子,他能计较你假传旨意?再想想我刚刚说的好处。”
乐筠咬了咬牙:“好,小仙相信仙君这一次,豁出去了!这看门的活计,我早就干够了。”
“只是……”他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上一眼,道:“我能否再多嘴问仙君一句,为何要召集所有仙君前来?”
奎老目光深沉:“我想,之前的种种事情,很有必要昭告天下,大家迷糊了太久,都该醒醒了。”
☆、太上清慧
方镜的寝殿里。
阮梦深正躺在榻上沉沉入睡,方镜支着一只胳膊斜躺在他身边,另一只手缠着这个凡人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捋。
他凑的很近,仔细观摩那张睡脸。
罗叶坐在小桌旁饮酒,看他这样,忍不住鄙夷嫌弃:“方镜,我劝你把你那不规矩的眼神收一收,看着碍眼。”
方镜斜他一眼:“怎么?欣赏欣赏也不行?”
他摸了摸阮梦深的脸,道:“你难道不觉得,他这么安静地闭着眼,反而更好看吗?这叫什么来着……”
方镜想了又想,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来,只得放弃。
手指在那嘴唇上轻轻按了按,方镜暧昧道:“这个嘴长得最好,仰月弯弯,好看,有福气。”
“福气?”罗叶呲笑一声:“家破人亡也叫有福气?”
方镜一本正经道:“你应该换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家破人亡,死的都是别人,他自己不但大难不死,还能上天当神仙,这难道不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