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脚,果然就见自己的鞋子上,散发着一点淡淡的绿光。
“这是荧光粉?”花无芽惊道。
洛归念想,“原来如此。”
荧光粉只有在没有灯火的夜晚,尤为有效,刚才天刚刚擦黑还不显,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就十分明显了。
“他们如此舍得下本。”洛归念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女子对她微笑。
花无芽探头看了看四周,“可惜我的剑不在,不然我们也不用这么被动。咱们要把鞋和衣服脱了吗?”
“没用的,追魂香……咳咳……千里追魂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女子低咳两声。
洛归念手搭在她的腕上,“护心丸药效,不能帮她支撑多久,尽快突围。”
花无芽果断的说,“我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你带她先走。”
“我抱不动她。”洛归念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而且,你们身上有追魂香。”
女子道,“我倒有个办法,你们二人把我放下,分开行动。如果运气好,或许都能成功。”
“他们的目的一旦暴露,八成就会杀掉夫人你灭口。”花无芽虽然江湖经验浅,但是不傻,立刻道,“我虽然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但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
洛归念眸光突然一凝,但她反应不及花无芽快,对方挥袖一甩,偷袭的人已经重重摔了出去。
她立刻丢出银针,及时补刀,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我们聊了太久,他们等不及了。”洛归念盯着前方,“我刚才在想,他们或许早就察觉到了我的潜入。”
“什么?”
“故意让我们逃跑,又埋伏好猎杀我们,就像野兽玩弄自己弱小的猎物。”洛归念语调毫无起伏,“可惜的是,他们错估了我通医理,也错估了你武功恢复的程度。”
花无芽有内力护体,原本不觉得冷,现在心头却涌动起一种寒意,不知是因为她平板的语调,还是因为这话本身。
“这……你把他们想的,也太坏了。”
就连女子都忍不住,侧头看了洛归念一眼。
“难道他们不够坏吗?”洛归念语调平淡。
花无芽不语。
“正面交战,我们未必会输。可惜下雨了,不能烧房子。”洛归念遗憾,她转头看着花无芽,“你武功恢复了多少?”
“三四成。”花无芽说。
“三四成……也够了。我有办法,让他们动起来,你就负责杀掉他们。”洛归念说完,也不待二人反应就冲了出去。
她身形渺渺,在夜色里宛如鬼魅。
女子赞道,“好轻功。”
不多时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
洛归念冲了回来,她扔给花无芽一把长剑。
花无芽目瞪口呆,“你做了什么?”
“我给其中一些人,洒了药粉会立刻使人皮肤溃烂,疼痒难忍。这样他们很快,就会乱起来。他们乱起来,其他人未必能沉得住气,就算他们沉得住气,也会被乱起来的这波人影响。到时想要偷袭我们,也不是易事,因此我们现在不要打,接着跑。
他们怕我们跑掉,一定会全力围攻,我们这样就是正面交锋了。”
洛归念这一个晚上,已经第二次觉得说话真的很累。
花无芽点点头,“接下来就要靠我,我知道了。”
洛归念扬起头,只觉得雨丝更加细密冰冷了。
黎烬第二次回到医馆,就看到苏碧落坐在桌边,她脚下放了一个火盆,有一点灰烬,燃着零星的火光。
“落落,你冷吗?”她蹙了一下眉,这样问。
苏碧落摆摆手,“没有,我只是试试以前和别人学过的,用符咒找人的办法。”
她扬起最后一张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繁琐的字咒,如果不是凭空瞎画,那就真是掌握着门道。
黎烬看她将符纸,丢进了火盆之中,抬眸凝视着她,“有什么收获吗?”
苏碧落有些诧异,“你只想说这个?”
“不然?”黎烬反问之后又说,“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们看到的,以为的,苏梦来不一样。
但无论你是谁,做什么事,我都相信你。”
相信你这个人,也相信你的本事。
苏碧落弯了弯唇角,“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她声音很低,很快又恢复正常。“有个大体的方位,去看看吧!”
花无芽剑舞得密不透风,将不远处两人牢牢护在身后,血染在剑上的时候,她不可抑制地有些恍惚。
只要剑尖再往前送一点,一条命就又没了。
飞来的银针在她迟疑的瞬间,送入敌人的咽喉。
她拿剑的手圈抖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
洛归念黑沉沉的眸子,看起来依旧毫无感情,比她手中的利刃还要冷。“不想杀就不杀。”
她语调轻飘飘的,说的话却与花无芽所料截然相反。
女子倚在洛归念,肩头轻笑一声,“凌云派的剑法,果然灵动迅疾,只是这姑娘,怕是剑下还未有过亡魂。”
“嗯。”洛归念专注地盯着前方。
“一看她就没杀过人。”
“不觉得她过于心慈手软吗?”女子嘴角含着笑,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她的从容。
“不想杀人,是错吗?”洛归念道,“轻信是错,但善良不是错,不想杀人也不是错。至少现在,我可以杀。”
女子一怔。
花无芽的手却不再抖,她咬牙将剑送入敌人的胸膛,尸体重重的倒在地上,积水溅起发出啪嗒声。
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墨发流泻而下,被雨水打湿滴着水,招式越发凌厉,力求一击毙命。
洛归念轻声道,“真不听话。”
她伸手覆盖住女子的眼睛,“快生娃娃的人,不该看这些。”
女子似乎是因为冷抖了一下,“你知道,我曾经杀过多少人吗?”
“很多吧!”洛归念道。
“不错,很多。”女子嘴角勾起笑,洛归念却觉得,掌心有了一点温热的湿度,“你哭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比雨夜还要冷,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她想。
如果此刻,死在这两个心怀善意的人身边,似乎也不是坏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出身名门,自小就被教养,惩奸除恶,帮助弱小。
自知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却也问心无愧。
她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最终的结局,可能像之前志同道合的剑友一样,与敌同归于尽,也可能会重伤不治,或者死后被挫骨扬灰,她也不在乎。
可她没想到,自己竟能圆满地嫁人生子,后半生隐退江湖,安稳一生。
如果安稳一生,倒也达成已逝剑友所愿,只是人间正道亦难有善终。
她毫无防备的喝下夫家准备的安胎药,醒来后已经被卖入仇家之手,肆意羞辱折磨。
吾友,你所期待的岁月静好,我终究也没达成。
她一开始也想问为什么,可是后来就明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结果,那因为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肚子里的孩子倒也坚强,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孩子也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肚子里。
她有时候怀疑,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个死胎,或者已经在某些时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如此也不是坏事,不在爱和期待里出生的孩子,此生也注定难以幸福。
若是和她走上一样的路……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的路,与那些朋友倾心相交,亦觉得是一生之幸。
只是这一生,似乎注定是个悲剧。
两个小姑娘的一番折腾,她看在眼里,自觉十分有趣。
这俩人个性反差极大,一看就是在往完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偏偏都还有一颗善心。
她并不抱期待,也不希望死之前再做一回别人的麻烦。因此提出,让她们放下她,其实这是很理智,很自然的做法,她们非亲非故,带她一起逃走,是举手之劳,也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