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分手了。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心虚。
他无所谓的样子,在我耳边小声说:你说要养我的时间点,前后不超过三天。
我被他惊到了: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也在了解你,而你给我的讯息更多。
“那位男同学,首先我肯定你写的没错,但你后面的过程完全可以省略。我们是工程学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数学上,也没有必要。”
他站起来,说:“如果我告诉你拉普拉斯错了,你会信吗?”
他说:“你不证明它,却逼人相信它。这是你的工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看到他这么锋芒毕露,当然不是最后一次,他原本就是个很耀眼的人。
“你要是数学差,我可以代课。”
一片死寂。
室友悄咪咪地拉我,说:啧啧啧,我就喜欢这种人。不过他火气怎么那么大?你跟他吐槽大佬什么了?
我说:我没说过。
我忽然想到他那句“前后不超过三天”,想到我尬舞的家教,又补了一句:他可能……猜到了。
室友表情复杂。
我忍不住笑了,说,他也太可爱了。
室友说你在秀恩爱?
我说,不是…… 他可能在表达他听懂了,还有他在生自己的气。
大佬开始说他的模型,他的哲学,他的证明方式,最后说:“数学证明是你们自己应该完成的事。你要证明没问题,但你证明不出来,我也给你分,因为这门学科,与数学无关,证不了你就只能相信它。”
他没再说话。
十九
中午的时候,我和他,我室友和她男友一起去了食堂。
说一下,我有三室友,其中一个不是我们系的,另一个说不想吃狗粮走了。
我们那食堂改朝换代以后,中间摆了个三脚架钢琴,我和室友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要是有个小哥哥能在那弹唱,那也太苏了。
后来弹唱的是有,但全都是自己抱个吉他,唱得还不咋滴,毕竟音响差了点,对气息要求高。
走过去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问他,你会吗?
他说会。我说你有什么不会的?
他说和运动有关的除了打架都不会。
我说所以学乐器也是因为无聊?
他说不是。我就奇怪地看着他。他问我,要听吗?我说当然啊。他说,听什么?我说,克罗地亚吧,我对它有执念。
这边只弹不唱弹得还行的出现过很多,引人注目也是有限的。克罗毕竟不炫技。
可老实说,他弹的很好,我对这歌有执念,这种执念导致,有一点点节奏与原版不一致我都觉得很不自然,他像是在复刻,手稳得不行。
那时候的餐厅还很吵,曲子结束的时候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我说你炫技吧,怎么炫怎么来。
他回了个“好”,然后……我就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了。
以我浅薄的认知,这么吵吵的曲子大约是贝多芬的。
全场有刹那鸦雀无声,而后是小声的交谈和点单的声音。坐在正中间,能清晰地听到窗口那端“请出示付款码”的声音。
室友目瞪口呆,跟我说:你男朋友卖不卖?
她男票就板着脸,她向来无视:小哥哥要红哦。
我没说话,他走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妹子截了,大概是想要个联系方式,他很自然又让旁观者感到很尴尬地错开她,走到我身边坐下,问我吃什么。
我说我们换一层。
倒不是尴尬,而是这层确实没什么好吃的。
二十
那以后他时不时就陪我上课,晚上我也没住校,直接回去了,反正也不查寝。
腻得令人发指。
和他独处的时候,总被他特殊的气场所牵扯,我都快忘了,我也是个混世小魔王来着。
那种从高中起就上课永远在睡觉听歌玩游戏,书包里永远就两本书不带换,喜欢的自己学点,不喜欢的就靠着爹妈给的脑子死撑。
大学后干脆纯靠考试前两天泡泡图书馆,偶尔有两门喜欢的课,还恰好被老师盯上了,才勉为其难的做个样子。
一言不合要强吻女性朋友,整个人都瘫在室友身上,懒起来像软骨生物。
有天他忽然跟我说:之前是你更累吧?
我就按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耳朵边,扯着嗓子哑哑地喊: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他就说好。我眯着眼,按着他的头就吻了上去,说:有个妹子在偷拍你。
他甚至没朝四周看上一眼,只对我笑了笑,我说:原来你那么好看的。
他问:你都没好好看过?
我说:听你声音的时候基本没法分心看脸,我有点脸盲,还特别声控。
他说他好像不怎么说话。
我说:所以最开始你每次说话我都在犯花痴啊,我藏得深不深?
他笑着说深。我说你别笑,诚恳点。他还在笑:不笑就诚恳了?我说:就你这音色,说什么都诚恳。
第五章
二十一
关于他被偷拍,这不是偶然性事件。
抛开长相,起因是,我们系的创始人和先前哪个工程不讲数学的老师恰好是两个极端。
教材从头近似计算到尾,他不满意,每节课都在上面写数值分析的算法程序。
顺便说,我们学校数值分析的书是他写的,不过他不教。
他怼了大佬的第二天,就院长被盯上了,要他上去写。
院长以前是不这么做的,他知道我们根本不会,毕竟也没人教过,数值课水得和语文似的,甚至他写了我们也没怎么看,他也不在乎我们看没看。
他在上面站了一分钟,我都以为他不会写的时候,他写了个头文件,c的头文件。
然后他,写了一排头文件。
我当时就懵了,估计院长也懵了。谁他妈做数值分析用c?怎么也是matlab之类的。
还是那句话,他写得太快太流畅,院长没好意思打断他。
结果这一不好意思就是一节课。
上次说他写满了黑板,我们的黑板是上下两层的,他只是写满了下面那块,这次是两块。
换个说法,他写满了整面墙。
刺激得一逼。
第二节 课上课铃响的时候,他刚好写完。
我那时候拿着张纸,理他的逻辑,化成数学过程,他写完的时候我也刚好写完,递给他说,对不对?
他扫了一眼,在院长要他解释他的程序的时候递过去说:“数学过程。”
院长愣了一下,又不能再强行要他解释,只能先看着,显然院长大人c学得不咋滴。
我小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算?他说:我学过数值分析,这算法是别人的。
我说:那你干嘛用c?他说:我没学过专门的数学计算软件。
我说:你真是,哪来的勇气写完啊。他就笑。
院长问他哪个学校的。他说他没上学。院长要他去学个matlab,这样太繁琐了。他没应。
下一次院长又喊他写,看他在写了个头文件就无奈了,说他只写数学过程就好,然后院长演示了一遍把数学计算化成matlab的程序的简洁。
第三次的时候,院长还喊他,他带了电脑过来,连上投影仪,打开一个长得贼丑还没名字的软件。
他拉开菜单,点进去其中一个,调了个源程序出来,走下讲台,到我身边,捡起我因为惊讶转掉的笔,坐下。
别说其他人的心里怎么想,我天天跟他在一起,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
这以后他算是出了名。
二十二
他陪我上课的那阵子,我的生活极其颓废,每节课都在睡,连作业他都替我写了。
在某门考试非常不按套路出牌的学完就考,不给最后那个没课的复习月以后,我猝不及防地挂了。
平生第一次挂科,心情极其沮丧。
混也得有混的样子,敢乌七八糟地过,当然是对乌七八糟过着的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然而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