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一口气,想着或许就是自己这鬼门关前滚的这一遭留住了老爸,一种似悲似喜复杂难辨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由得又微微扬起嘴角。
许妈兀自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你说你怎么不懂得搭车来呢,非要自己开着车,幸好没什么后遗症,否则可叫我怎么办呢?先生那边已经够遭心了,你这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她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多亏了那位盛先生一直帮忙,他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夜,刚才出去告诉我你醒了的时候,我看他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先生和太太是看不上他哪点,我瞧着他对你倒是挺好的,比小贺要有心多了……”
他确实是比贺高翔对我有心得多!那样多千回百转的心思,他曲曲折折的全算计在我头上,如今假惺惺地来守我两天,便以为可以让自己良心好过了?
我没办法出声打断许妈的话,只能徒劳的闭上眼睛,将所有恶意的揣测都套用到盛非凡头上。我再不要对他有什么妄想,我再不会对他心怀眷恋!
我的清醒并没能维持太久,麻药退却后的极度疼痛让我疲惫不已,我撑得筋疲力尽,恍恍惚惚地听着许妈有一搭没一搭的絮絮叨叨,没一会又陷入深深的梦境里。
好在梦里再没有幽深绵长的暗道,阳光的气息扑鼻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和简丹各自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林荫道上,脸上带着彼此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向往。
那是我们第一天去大学报道时的画面。
简丹那时可没有我兴奋,她素来活泛惯了,那一天我却比她还要高兴,因为我终于考进了盛非凡所在的学校,我终于离他更近了一点。
简丹牵着几乎快乐得想要飞起来的我,扔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给我,没什么好气地教训我:“这只是在一个学校念书而已,又不是鹊桥相会,你高兴个屁!”
我笑逐颜开,朝她做了个鬼脸:“你不懂的,只要能朝他靠近一点点,对我来说都是最值得高兴的大事!”
十八九岁的少女心事浅显而简单,我那样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当初的傻气,简丹的手心微有汗意,我和她手牵着手,快乐地像两只出了笼了小鸟,明媚,鲜妍,温暖。
可从前的一切都已不再,昨日种种,譬如朝露,已是过眼云烟!
我从梦里怅然若失地醒过来,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左手处却有暖意直抵心间——有人正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暖灼得连蜿蜒流进身体里的药水都不再冰冷。
我很是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开着灯,柔和的一盏,高高挂在天花板上,灯光照着贺高翔的脸,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许妈不在,护工也不在,只有他独自守在病房里,见我醒过来,只缓声说:“许妈去照顾余阿姨了,护工刚刚去吃饭,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他那样若无其事,仿佛此前种种纠葛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让我几乎以为自己还身在梦境里。
只是腿上传来的清晰痛意提醒着我,这不是梦里,他真真切切就在我眼前,仍旧像从前那样说着温和的话,眉目温润,像最可以安全倚靠的归宿。
我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看。
他握着我的手,连迟疑片刻都没有便说:“婠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应该一时昏了头,可是我是真的很爱你很想跟你在一起,今天早上知道你出车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懵了,赶过来看到你昏睡在这里,皱着眉头,痛得一直低低在呻吟,我有多怕你就此再也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
他把我的手放到脸颊边上紧紧贴住,言辞也愈发恳切起来:“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你继续这么受罪,婠婠,你原谅我,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贺高翔神色有些凄然,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很想把手抽回来,却只能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终于崩溃一般地低下头,半晌又动了动,将滚烫的吻落在我手指上:“婠婠,别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好,可举报叶氏偷税漏税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他们原本打的是伤害你的主意,我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我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什……么都……没有……没有我爸重……要!”
说完,又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听到什么尔虞我诈的算计,也不想知道他所谓的迫不得已仅仅是因为他认为我更重要。他伤害过老爸这是事实,除了用这样的借口将他摒弃在我生命之外,我根本再没有抵抗他温存的余力!
贺高翔大约很是绝望,怔忡良久,终于还是缓缓将我的手松开,轻轻放进被子里,还替我掖了掖被角,这才微带了些自嘲地深吸一口气,说:“我早该知道,你性子这么倔,怎么可能会原谅我!”
他微微一顿,又说:“那就当朋友好不好?我没有别的其他意思,只想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有人陪着你鼓励你,别再拒绝我了可不可以?”
话音一落,他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权当我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我很想朝他释然一笑,告诉他别这么耿耿于怀,可是刚一牵动嘴角,眼泪就跟着滑落下来。
贺高翔还是像从前那样,一见我哭就手足无措,七手八脚地帮我拭眼泪,一边惊慌不已地说:“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要你答应了,你别哭,你别哭……”
我心里既酸楚又欣慰,用尽了全力才又结巴地对他说了句:“高翔……我不……不怪你!”
他料不到我会突然改变态度,惊愕不已地看着我,最后差点高兴地蹦起来,再次抓住我的手反反复复地问道:“你原谅我了?不生气了?婠婠……我真的太高兴了……”
他乐得像孩子似的,就好像那天我对他说:“不如我们结婚吧”那样,欢喜之情言溢于表。
我被他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不小心牵动胸口处的伤,又疼得呲牙咧嘴。
贺高翔真的就这样留在医院帮着护工一起照顾我,许妈对他的殷勤并没有大加赞赏的意思,还在见到他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她这几天忙碌了许多,说是余阿姨身体也不是大好,她怕她想不开,又怕护工没有她照顾来得尽心,只好委屈委屈我。我深以为然,权当余阿姨从没有来看过我只是因为她也病倒了。
大概因为年轻,恢复也算快,我在床上躺了几天,精神气也慢慢复元,我偶尔也跟许妈打探老爸的状况,得到的答案总是:“放心吧,没事!”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盼着自己能赶紧好起来,可以去亲眼看一看老爸。
第099章 何必再骗
许妈大约明白了我的心思,有一天特意拿了个平板给我,里面正好录了一段老爸安静躺在icu病房里的片段。
我高兴地连眼睛都快要笑眯成一条线,许妈这才极具欣慰地说:“我就说还是盛先生有心,知道你一定会想看到先生的情况,特意让人录了影过来给你看……”
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又吸吸鼻子语重心长地说:“官官啊,你可要想想清楚,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苍促地下决定!小贺对你是不错,可他能有盛先生这么贴心?”
我倒是没有料到这会是盛非凡的主意,虽然极不愿意领受他惺惺作态的所谓好意,可也不舍得把平板递回给许妈让她还回去。
许妈见我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又叹了口气再接再励地说:“我知道你这孩子虽然脾气倔,可又总是容易心软,你和小贺都要办婚礼了结果还能闹到散亏损,那就证明你们没缘分,你可别又一心软就犯糊涂……”
我赶忙打断许妈的话:“你放心吧,我和高翔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一普通朋友,来帮忙照顾我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