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清楚,看个仔细,看个明白。不然死心的时候,还怎么瞑目啊?
在家养了两天,方辰正无聊呢,邢觉非就带着夏语冰回家唱戏……哦不,吃饭了。
许久未登门的准儿媳要来,邢家上下自然是一片喜气洋洋。
还没到五点邢江来就提前回了家,秦月白更是亲自下厨,烧了一大桌子好菜。
待饭菜出锅,连日来都只靠吃稀粥度日的某人,被这香味引诱得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趿着双拖鞋便登登登跑下了楼去。
“睡好啦?”秦月白笑得是不见眼睛只见牙。
方辰点点头:“下午的时候就觉得饿了,我应该可以吃东西了哦?”
“晓得馋了就是病快好了!我单独给你做了肉沫蛋羹。难得今天你语冰姐姐要来,你来一起坐坐,正好一家人热闹下。”
她话音刚落,夏语冰就被邢觉非领着进了门。
夏语冰今天穿的是一身MAX MARA的米灰色套装,手中则拧着个白色风琴包,看起来利落干净,完美非常,一如既往。
不,应该说她就是完美本身,完美本美:夏语冰长相完美,出身完美,学历完美,头身比完美,肩颈线条完美,就连脚趾甲盖儿的形状都完美。
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她非得和邢觉非搅和上,而且这一搅和就是十来年。
这得是有多想不开啊?简直能和方辰一较高下。
造孽。
“语冰姐!”小姑子面对准嫂嫂,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小辰。”而这准嫂子看着小姑子……却是心绪复杂无法隐藏。
尤其是今天。
但夏语冰笑得依然温柔。
她的这种温柔,和方辰那种温顺,不一样。
夏语冰的温柔,来自于她被家人与周身世界的温柔对待,自然自在,浑然天成;而方辰的温顺,只是她寄人篱下时刷上的一种保护色,始终带着一点对外界的讨好意味在,刻意又做作。
这方面,方辰羡慕夏语冰;而某些方面,夏语冰也羡慕方辰。
但她们两,其实都只是爱而不得、求之亦不得的可怜人,谁都不用羡慕谁,谁也不比谁高贵。
饭桌上,邢氏夫妇果不其然又在明里暗里地催婚了。
“语冰啊,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下,把你和觉非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份。你看怎么样?”邢江来说得很直接。
“结婚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安排吧。”邢觉非抢答。
他爹很想发火,但当着未来儿媳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
方辰抿着汤匙,作壁上观:啧啧,尴尬啊尴尬。
谁知,夏语冰冷不丁就扔出了一个王炸:“伯父伯母,我们今年确实不打算结婚。因为所里赴美进修的名额已经出来了,有我。”
她话音落下,在座的人皆是一惊。
方辰忍不住瞟了眼邢觉非,却发现······他也很惊讶。
她在心里鼓掌:哇!精彩!夏语冰,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语冰你……你要去美国?”秦月白语气焦急。
夏语冰微笑点头:“六月就走。”
“伯母也不是反对你出国深造,只是这一出去总要一两年的吧?等回来你们俩都三十多岁了,是不是有点……”秦月白还想挽留。
“伯母,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夏语冰语气里带着歉意,“而且,觉非也是很支持我的。是吧?”
夏语冰说罢,转头看向邢觉非,表情似笑非笑。
男人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都只低头默默吃饭,再没有人说话了。
饭毕,夏语冰依旧跟着随邢觉非回了房,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毕竟成年人,就是比少年人能装嘛。
方辰见秦月白心情不佳,便捧了碗樱桃,携了阿杜来陪她看起了电视。
今天电视台没播秦月白最爱的《钱塘老娘舅》,而是在放一个大型晚会。
晚会的女主持是省台的台柱子,瓜子脸,杏仁眼,长得极漂亮。
她穿着身浅紫色的晚礼服,气质端庄,笑容亲和;一开口,那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就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就显了出来——那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叮铃叮当。
方辰笑了下:这声音真耳熟。
不过,既是熟人,可不得耳熟么。
“诶,这不是珈珈吗······”秦月白戴上眼镜,又仔细看了看。
“嗯,是文珈。”
“要说玉萍和我也真是有缘分,同事十几年就不说了,儿子和我家觉非是同学,女儿呢,又和你是同学,有意思的嘞。”
呵呵,有意思啊。
方辰嘴里塞满了樱桃,没接话。
邢觉非和文珈的哥哥文瑜,确实因着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关系很好,直到现在都走得很近。
但方辰和文珈······却早就不来往了。
因为她是文珈,肖想着童朗的那个文珈。
阿杜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两人中间窝着,毛茸茸的尾巴有节奏地一拍一拍,看起来很是惬意。
“嘟嘟,你倒是个会享福的哦。”
秦月白嫌方辰给母猫取了个男人名字,所以平时都管阿杜叫“嘟嘟”。
方辰无所谓:她这舅妈养了个不省心的闷瓜,也不容易,就随她吧。
不到十点,秦月白便犯困了,她拍了拍方辰的手后缓着步子就上了楼去。
关掉电视,方辰从冰箱里拿了个罐头给阿杜。
加餐。
罐头是毛嘉欣给买的,新西兰进口,一罐的价格比普通人一顿饭钱都要多,非常腐败。
方辰看着阿杜那比猪还要胖的身材,不禁有点好笑:童朗把它从车底下捞出来的时候,不过是只能单手捧在掌心的小小奶猫,浑身湿漉漉的,站都站不稳。
可现在,也成老人家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待她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正在下楼的夏语冰。
“语冰姐,你这就要走了?”虽知晓原因,方辰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下。
“嗯,明天所里有个会,要去早些。”
夏语冰工作的药物研究所离这边路程极远,所以,这个理由倒也成立。
“哦对了。”夏语冰似是记起了什么,她将手里的包包扬了扬,道:“听说这是你挑的?很合适,我很喜欢。谢谢。”
方辰挑眉:她挑的?不过,夏语冰说是就是吧。
她不想争这些了,毕竟都不容易。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揣着明白的方辰在装糊涂。
“是啊……一家人。”夏语冰挑了挑眉毛,显然情绪不佳:“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目送夏语冰出门,方辰拾级而上,准备回房歇了;在楼梯口,她与正快步走下来的邢觉非打了个照面。
“她刚出去。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扔下这句,方辰与他擦肩而过,没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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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觉非追到门外,伸手拉住了正准备上车的夏语冰:“别走。”
他说着,将夏语冰的身体掰过来,面对自己:起码不要走得这么匆忙。
女人抬头,对上邢觉非的眼——这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温柔却霸道。但为什么,她不说话,他就不再开口了?
挽留啊,继续挽留啊!说爱她,说离不开她,说啊!
夏语冰想留下。
若是真的想走,她又怎么会等到他来追?
可夏语冰等来的,却只有沉默,无边无际的沉默。
她将头轻轻搁在了邢觉非的胸口,然后用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腰。
夏语冰用心地感受着,感受着他隐藏起来的退却与推拒——邢觉非,果然不爱她。
“你知道么,我很嫉妒方辰,很嫉妒很嫉妒。我嫉妒你爱她。更嫉妒,她不爱你。”
夏语冰喃喃着,将之前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尽数倾吐了出来。
她要在走之前,把胸口上那根箭□□,扔到邢觉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