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阑深吸一口气,走到萧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可是我家住得远,一个女孩子家赶夜路又不安全……潜哥哥,让我在邀月斋的客房将就一夜好不好?我自己有丫鬟伺候,明日一早就走,不会给您和您夫人添麻烦的!”
7.叶小姐,请自重
萧潜平静地道:“你住在这里,就是给我夫妇添麻烦了。”
柳清竹诧异地探出头,只见萧潜已经转过身来,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叶梦阑从他背后投过来一道怨毒的目光,他自然是看不到的。
柳清竹很想劝自己大度一点、贤惠一点,但看到叶梦阑那又羞又恼又愤恨的目光,她却无法说服自己不高兴。
直到萧潜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角,柳清竹才意识到,自己笑得似乎太明显了。
慌乱地收住笑容,柳清竹不知所措地将脸埋进锦被之中,心底暗叫:“这下糟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小气善妒没教养的女人,怎么办?”
耳后忽然变得热热的,竟是萧潜促狭地在她后面吹气。柳清竹恨不得缩成小猫咪那样大,钻到被窝中间去。
却听到萧潜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响了起来:“你的耳根红了。不过,我很喜欢。”
柳清竹愈发尴尬,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异常敏捷地躺回枕上,兜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盖了个严严实实。
隔着厚厚的锦被,还能听到他愉悦的笑声:“哈哈……原来你也会脸红的!”
叶梦阑死死地盯着萧潜的一举一动,看到他与柳清竹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她几乎已将一口银牙咬碎!
这个出身卑贱、举止粗野、斗大的字识不了半筐的女人有什么好?潜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厌倦她?
她不甘心!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会例外!若是有人一定要做这中间的拦路石,她不介意彻底将之铲除干净!
“叶小姐,您还有别的事吗?”萧潜缓缓回过身来,面露诧异地向叶梦阑问道。
叶梦阑狠狠地将试图搀扶她出门的新蕊甩到一旁,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床边,与萧潜只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潜哥哥,你怎么会这样对阑儿说话呢?你一向对任何人都是温文尔雅的……今日你却对阑儿说过好几句重话了!阑儿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将阑儿当做自己人了呢?”
萧潜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迫使他抑制住了骂人的冲动。他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平静地道:“叶小姐,您的言行,关系到叶大人的颜面,请您自重。”
“潜哥哥……”叶梦阑眼中的雾气迅速凝结成水,成串成串地落了下来。
萧潜忽然觉得有些头大,开始在心里认真地衡量该不该直接叫婆子们把这个女人扔出去。
叶梦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泪坚定地道:“潜哥哥,别人骂我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可我没想到连你也会骂我……对,我是太不矜持了,可那也只因为我面前的人是你!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认定你了!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会耐心地等我长大,谁知道……谁知道我年未及笄的时候,你已经娶了她!”
锦被之中蠕动了一下,萧潜心中微有些慌乱,忙正色道:“叶小姐,我不知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我今日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记得我们多年前曾见过面。今日在丛绿堂中,是箫某与小姐初次相识。箫某已有家室,妻贤女慧,此生别无他念,只能辜负小姐美意了。”
第8章.不能退亲?
“可是她分明配不上你!”叶梦阑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萧潜一向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愤怒的神情:“叶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箫某的妻子,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叶梦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又不甘心地站定,昂着头道:“可我说的是事实!她不过是尚书府的一个养女,比丫鬟也强不了多少!这样的出身,你难道不知她早已成为京城中的笑柄吗?官宦人家的礼仪,你教了她多久?家国天下的大事,她听得懂吗?诗词歌赋你可以和她谈吗?水墨丹青她看得出韵味吗……”
萧潜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冷声道:“叶小姐,我需要的是一个妻子,而不是一个伴读。你说的那些事,我的书童倾墨都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叶梦阑再一次被他的怒气吓住,本来已到嘴边的话,终于不甘心地咽了下去。
她想说,只有她名满京城的叶家才女,才配得上他文武双绝的齐国公世子啊!
但此时叶梦阑禁不住有些担心,若她说了这句话,萧潜会不会以“妇德有失”为名,冲到叶府去把亲事退了?
气恼之余,叶梦阑忽然眼前一亮:
对嘛,她怎么险些忘记了,她已经定下亲事了呀!
她已经收了箫家的聘礼,吃过箫家的茶,萧潜便是心中不愿,也断无不娶之理!凭着她的容貌和才华,只要能顺利嫁过来,还怕抓不住他的心吗?
迟早有一天,他的人和他的心,都是她的!
想到此处,叶梦阑心下大定,立刻恢复了柔婉端丽的大家闺秀模样,擦了擦眼睛低声道:“我明白了。潜哥哥,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不会再给你和夫人添麻烦……以后,你们就当房里多了个使唤丫头就是了。”
叶梦阑说罢转身,擦着眼睛便向外面走去。
“等一下!”柳清竹忽然撩开被角,探出头来叫道。
“大少奶奶还有何吩咐?”叶梦阑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
柳清竹不敢抬头看萧潜的脸色,只得死死地盯着叶梦阑的后背:“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以后?什么使唤丫头?”
叶梦阑幽幽地道:“我父亲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京城里不大不小的一个朝廷命官。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岂有吃两家茶的道理?我既已经许了箫家,就生是箫家的人、死是箫家的鬼了!既然箫公子对你情深意重,立誓不娶第二个,我除了嫁过来做你们房中的使唤丫头,还能怎样?这都是我自己命苦,怨不得别人……”
柳清竹急道:“你还没有过门,为什么不能退亲?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应该找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乞求一个不爱你的人眷顾……”
叶梦阑冷笑一声,嘲讽地丢下了一句话,抬脚便走:“退亲?一个读《女则》《女诫》《列女传》长大的女子,是永远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的,我的家教也不会允许我有这样的念头!”
柳清竹顿时语塞。她不知道《女则》《女诫》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叶梦阑是在嘲笑她,或者说,是在羞辱她!
是的,她没读过多少书,连字也认得不多。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言行举止高贵端方,但那些圣贤之言,她却始终只能是一知半解……
她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
正心乱时,萧潜忽然拥住她的双肩,认真地道:“女人,不许胡思乱想!你只需要相信,叶梦阑绝对进不了箫家大门,就足够了!”
第9章.新房
可是叶梦阑真的进不了箫家大门吗?
萧潜的话,柳清竹自然是相信的,只是……
每天听着墙外传来欢喜热闹的声音,看着一批一批的红绸彩缎金玉珠宝胭脂水粉被送进府里来,她如何才能做到淡然以对?
这几日,丛绿堂的管事婆子已经来过几趟,无非是催她去帮着挑选礼器、布置新房……虽然每次都被丫头们以“奶奶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出去,可是那些热闹喜庆的消息,还是会被有心人不厌其烦地送到她这里来。
最让柳清竹心乱的是,这几日萧潜回邀月斋来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