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丫头大惊失色:邀月斋是国公府的内院,若被人知道有陌生男子闯了进来……
难道这个人也是大太太安排过来的,为的就是彻彻底底坐实了大少奶奶与人私通的罪名?
急性子的新蕊已经抄起了凳子,胆小的芸香默默地往后蹭了两步,想把自己藏到柜子的阴影里面去。
那男子从窗口跳了进来,贱兮兮地笑道:“嫂夫人真是绝情呐!两个时辰前您还在落香居跟在下眉来眼去,咱们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约定抛开世俗双宿双飞,在下已准备好了一切,就等接嫂夫人一起私奔,没想到您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竟然——”
“够了!你是哪里钻出来的毛团,竟敢对我家奶奶风言风语!你若再不走,当心我一凳子把你拍成肉饼!”新蕊挥了挥手中的凳子,挡在柳清竹面前威风凛凛地喝道。
谁知云长安非但不怕,反而看得两眼放光:“哇,嫂夫人,您身边的小丫头可真够味!不如你把她送给我吧!哦不不不,我是只喜欢嫂夫人一个人的,这个小丫头……等咱们成亲之后,就认她当干女儿好不好?”
“云公子,你若是再闹下去,可就要无辜受累,陪我一起去浸猪笼了。”柳清竹揉揉鬓角,终于想起了来人是谁。
这一整天一事接着一事,让她这个懒散惯了的人应接不暇,竟连刚刚见过面的人都忘记了。
云长安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天空做作了个揖:“谢天谢地,你终于想起我了,既然如此,趁着这会儿人多,我们立刻就走吧!”
“去哪儿?”新蕊下意识地问。
“当然是私奔呐!放心吧干女儿,我会记得带着你的!”云长安一本正经地说。
新蕊手中的凳子晃了晃,死死忍住才没有丢出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到深宅内院来坏我主子名声?”鹊儿走到窗前,摆出戒备的姿态。
云长安从窗台上跳下来,笑嘻嘻地伸出手托向鹊儿的下巴。
鹊儿又羞又恼,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却恰好给这个登徒子让出了道路。
云长安对眼下的状况非常满意,又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向了新蕊手中的凳子:“干女儿,你这样是不对的!女孩子应该温柔娴雅,拿着凳子挥舞像什么样子?你干爹我家里有一把祖传的宝剑,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回头我把它送给你,你想砍什么就砍什么,好不好?”
“砍你的脑袋也行吗?”新蕊下意识地问。
“上面的脑袋可以,下面的脑袋不行。”云长安回答得十分严肃。
“什么?”新蕊没有听明白。
鹊儿蓦地红了脸,顺手从身旁的小几上抄起一个果盘,拼尽力气拍在了云长安的后背上。
后者哇哇大叫着跳了起来:“这是谁干的!够劲!有味道!爷喜欢!你也跟爷走吧!”
一屋子丫头呆若木鸡。
柳清竹拉住暴怒的新蕊,无奈道:“都别闹了,这位云公子是爷请来的客人,不得无礼。”
鹊儿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手中差一点就要扔出去的茶壶:“你就是住清风阁的那个云家少爷?”
云长安无辜地点了点头:“对啊,小姑娘,我是跟着你过来的,你怎么反倒不认识我啊!哦对了,我看见你了,你可没看见我!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鹊儿想起清风阁里忽然窜出来的那二十多只野猫,咬着牙点了点头。
新蕊不情愿地放下凳子,口中犹自嘀咕道:“什么云家少爷,明明就是个登徒子!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朋友!”
“喂,干女儿,你不能这么说话的!什么叫你们爷怎么会有我这样的朋友,我肯跟他做朋友,是他的荣幸你知道吗?而且,而且!你怎么能说我是登徒子呢?也太小看你干爹我了!以前我闯别人家闺房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奶奶太太们和她们的丫头们都会喊我:淫!贼!”
柳清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桂香默默地俯身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杯盘点心,眉尖微蹙,若有所思。
“笑了?”云长安没正经地挨着柳清竹坐下,露着满口小白牙凑过来问。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柳清竹忽然红了眼圈。
“既然高兴了,这就跟我走吧!”云长安说着便过来拉她的手。
“放开我们奶奶!你要做什么!”新蕊瞬间又炸毛了。
云长安眨眨眼睛,赏了她一个“你真蠢”的鄙视眼神:“还能做什么?你没看见吗?私奔啊!”
新蕊几个箭步冲到桌前,找到了抽屉里的水果刀,威风凛凛地举在手里:“你敢——”
“新蕊姐姐,别闹!”桂香把桌子上的一团糟乱整理好之后,平静地转过身来轻斥道。
第56章.私奔失败
直到被云长安拖出门外,柳清竹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反抗。
如果这个人的出现也是大太太的安排,柳清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可事实是,这个人的出现,让她慌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仿佛只要这样跟着他胡闹下去,就终有一日会走出眼前的迷雾。
新蕊拖着桂香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口中一叠连声地追问:“你到底要带我们奶奶去哪儿?国公府可不是你们青州小城,这里是有规矩的,你懂不懂?你会害死奶奶的!”
云长安回过头来乱七八糟地嚷道:“真啰嗦!你再嚷嚷,我就不认你做干女儿了!没看你干爹我要带你干娘私奔啊?赶紧带着你的妹妹们跟上,一个都不许落下!”
新蕊又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愿跟在这样一个人后面乱跑,可是想到主子的安危,又只得咬牙忍耐着。幸亏桂香一路在一旁劝慰,否则她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顺手扔出去!
到了二门口,云长安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四五个气势汹汹的年轻男仆堵在门口,见有人出来,立刻像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猎犬一样吠叫起来:“站住!干什么?咦?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出来?还……还拉着手……喂!来人呐!抓淫贼啊!”
柳清竹用力甩了几下,云长安的手却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像是长在了她的骨头上一样。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门口已经被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堵住,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健仆飞奔而来。
柳清竹看得有些愣神。
不是没猜到会有人监视邀月斋,却怎么也没想到大太太竟是这样看得起她!
那老女人明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对了,她该不会是早知道会有男子从里面出来吧?难道云长安真的是……
不对,他不像!一个不受世俗半点羁绊的人,怎么可能被大太太那样俗气的女人收买?
种种猜测,在柳清竹的心头飞快地闪过。看着眼前那些眼中闪着兴奋之光的仆人,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那些人的眼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平日是没有人敢这样看她的。她是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少奶奶,是萧潜爱重的妻子,是小小姐的母亲,她是一个端丽温婉的女子,男仆们即使远远看见了,也要尽快低下头去回避的。
可是如今不同了。
一个女子的身上一旦被贴上了那种标签,她就成了比青楼女子还要下贱的存在。
女子的外表越是端庄,男子们在进行这种想象的时候就会越兴奋。就如此刻,她已经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淫邪的光芒。
心头涌起一阵烦恶,她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早已变得冰凉。
索性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些饿狼似的目光,更不敢去猜测自己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她知道,即使洗脱了冤屈,她的生活也不可能再恢复从前的简单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