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点头, 就有宫人来报冷婕妤求见。
蓝生赶紧让人进来。冷婕妤是个爱书、爱诗的人, 最见不得旁人抄袭。开门见山道:“陛下, 娘娘,妾路遇高宝林, 想与之探讨诗词, 哪知她告诉妾菱花是她家乡特有的花!”
皇帝决心推翻自己之前的话, 什么样的瞎子隐士才然高氏这样不通文墨的高氏做信使。
“这等将他人诗词据为己有窃贼, 还请陛下娘娘严惩。”
蓝生赶紧道:“陛下和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 别声张,免得伤了皇家颜面, 我会处理的。”
“是,谢娘娘。娘娘一定要严惩这等奸贼!”冷婕妤恨恨告退,枉她还以为是知己, 没想到是小偷!
高氏哪儿知道啊,她的空间就那么大点儿,储存的东西有限。一本诗词汇编,按照“写景”
“咏物”“春情”“闺怨”之类关键词分类,没有注释,只有作者和朝代。大兴是什么朝代?高氏怕撞车,只能多估摸一些往明清上靠,生怕前脚说这是自己写的,后脚就有人嘲笑这不是某某某的诗吗?
任何东西的发展都是建立在之前的基础上,明清诗词难出新意,但其中的典故都是前几代文人创造的。提前几百年突然蹦出来,自然画风不对。
穿越者必当一回文抄公,可你也要抄得应景啊。如冷婕妤禀告的,里面的典故你都不清楚,还敢四处宣扬,不是生生把小偷二字顶在头上吗?
“不知所谓,皇后看着办吧。”皇帝原本兴致勃勃,结果一天都用来思考高氏背后的目的了。可惜证明是个草包,扫兴得很。
蓝生算是看出来了,不必她如临大敌,这些人不需别人推波助澜,自己就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高宝林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文。没有额外赏赐、没有提高位分品阶,甚至皇帝都没来看她。大宴当晚,皇帝歇在凤仪宫,之后因黄河汛期,朝上着实忙了一阵子,后宫诸人捐首饰援助,无暇光顾后宫。
高宝林这才懂得了上辈子不小心看见过的宫怨诗,一个人,固定的生活,狭窄的生活范围,就这么苦苦熬着,怎能不怨。
寂寞能让人发疯,蓝生再没放松对高氏的监控,知道她在准备了,特意和皇帝提了一声,让皇帝小心。
高氏这次准备得更充分了。她向宫人打听了宫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知道皇后不管真假,面上十分宽容,并不禁止嫔妃小手段吸引皇帝。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积攒的份例换了上好的布料和胭脂水粉,又让分来伺候她的宫人裁制衣裙,还天天在房中练习歌舞。
皇帝听下面禀告,觉得有趣,特意让人透了消息给高氏,想瞧瞧她准备得怎么样。
傍晚,皇帝从御道上走过,忽闻一阵歌声传来,轻声清脆,又有异域风情。心知肚明的皇帝分花拂柳,慢慢往高氏院中去。
“可怜夭艳正当时,刚被狂风一夜吹。今日流莺来旧处,百般言语泥空枝。 ”高氏这次学聪明了,不敢卖弄,选了一首自己完全看得懂的诗词。皇帝问她时,也只说“听人吟诵过,自怜自身,有感而发。”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皇帝也被这月色歌舞感染,心想,不过一个小女子,在这深宫中,唯一奢望的就是朕的怜惜。皇帝笑着把手覆在高氏手上,牵着她往殿内走。
殿内有高氏早就准备好的小点心和茶水,皇帝见高氏用了,才放松警惕,慢慢跟着吃。过了一会儿,皇帝觉得腹/下发热,看高氏面庞也比平日剔透。
糟了!
皇帝心头一紧,知道自己中计了,可身子有些无力,不太听自己使唤。
“陛下,妾在呢,您来啊。”高氏扶着皇帝往床榻去,跟来的随侍太监宫人听这语调默默低头,假装在门口当柱子。
皇帝抬头,高氏的容颜越发俊美了,挣扎着往桌边一靠,揭开桌上茶壶往自己脸上泼。激灵一下清醒一些,高声喝道:“来人!”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大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看皇帝一身狼狈靠在桌边,高氏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是什么人,跟着先帝战场拼杀打下江上的人!在战场上,若是让疼痛占据心神,不能集中注意力,早就让敌人斩杀。皇帝脸色不正常潮红,声音沙哑得吩咐道:“通知皇后,请御医。”
大太监都快吓死了,这明摆着是高宝林给陛下下药,在御医没来之前,他甚至不敢安排宫女侍寝。
蓝生早关注着这里,皇帝的消息一传过去,马上带人过来。整理偏殿,扶皇帝过去看诊,封锁现场,派省中殿和内府查验高宝林房中一切。高宝林也被押在偏殿,让御医验看。
御医看了,道:“并非普通□□,夹在茶水点心里的有轻微助兴功效。中和高宝林身上脂粉香味则有魅惑心神之效,恐伤陛下龙体,需发泄出来才好。”
为方便控制高宝林,她的住处离宫妃门都很远,蓝生还未想出人选,高宝林的宫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愿为娘娘分忧。”
蓝生一震,叹道:“放心,本宫不会迁怒于你。”蓝生以为这是宫女绝地求生,自发寻找生路。
“不,娘娘,是奴婢仰慕陛下。”
“陛下不会欢喜。”蓝生看着床幔内翻滚嘶吼的皇帝。
“奴婢愿意。”
斩钉截铁四个字,蓝生顺了她的意。
第二日,越级晋封这位宫女为御女。
等皇帝清醒了,送去凤仪宫,又装模作样大张旗鼓宣了御医,小朝会也以陛下龙体有恙为由暂停一日。
御医再三诊脉,确定龙体康泰之后,蓝生才让他们退下。
“陛下也太冒险了,吓着我了。”蓝生端了一碗补汤,一勺一勺喂给皇帝。
皇帝不好意思,接过来一口干了。这么大年纪还被个小姑娘算计了,的确没脸见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曾想高氏如此大胆。”
“不止胆大心细,还行动果决呢。御医说了,过一晚上,点心啊、脂粉啊,里面的香气都散得干干净净,谁也查不出来。外围那么多人瞧着,尤御女贴身伺候,也没发现异常。”
皇帝侧过脸去不说话,蓝生从善如流不戳他的短处,自知以后要多照顾尤御女一些。叹道:“高氏如此不知敬畏,我做主夺她的位分,让内府有司审理。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陛下可要看看。”
皇帝接过供词,上面说的是高氏如何收集东西,如何用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布局精巧,可惜螺蛳壳里做道场,有这份细致耐心,干什么不好。
“她如何懂这些,招了没有?”
“尚未,不过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痛到极致的时候喊得却是吴侬软语。我有个可怕的猜想,会不会这人根本就不是高氏。”
“有理。”都说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用句时髦话说,潜意识。
帝后还在讨论如何深入挖掘高氏背后的人,内府有司前来请罪:“奴婢办事不利,高氏暴毙。”
“怎么办事的?不是塞口巾防止咬舌自尽吗?”皇帝怒问。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高氏绑着,奴婢等也察看了,嘴里没有毒囊。可不知为何,高氏高喊一声,我来自现代。话音未落,就没了呼吸。”
“去核查。”皇帝挥手,保不准是这些太监办事不力找的借口。去核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医者检查过,的确是暴毙,外表没有致命伤口,仿若心疾发作那般,口唇、指尖发紫。
皇帝自言自语,“现代?这是什么地方?或者是代县,她说反了?”
“陛下,人死如灯灭,别废心神了。高氏在内宫的一切都焚烧了吧,谁知有没有毒,一切交给我去办,您好好养着”
“听你的。”皇帝十分信任的把事情交给皇后来办。等皇后走了,他才秘密交待大太监,“让仵作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