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白贤的面孔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如同泥塑的雕像。
他看着陆良人,看着她的眼睛,直视到她的心底。
终于。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
“我不信。”
“陆良人,我不信你。”
“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不相信。”
陆良人脸白得像纸一样,久久后才颤声:“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
心里很难受,眼泪无声而落,没有嚎啕大哭,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猝不及防在她脸上划出两道水痕。
“呵呵,呵呵,”边白贤咧嘴大笑,可是那笑声却让陆良人感到心颤和恐惧,“一个满嘴谎言和欺骗,并且前科累累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被相信的价值。陆良人,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你很成功,骗人一流,耍人一溜。”
陆良人咬唇,直视边白贤:“没有!白白,我没有骗人!白白,我是不会骗你的!”
边白贤看着她,眼对眼,鼻对鼻,声音冰冷而决绝,甚至透着一股狠劲:“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才对,明明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为什么还要继续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傻子,你聪明得很,你是不是每次戏耍完我们之后都躲在暗处偷偷嘲笑,嘲笑我们这些人才是自以为是的傻子?”
“我没有!”
“你有!你可以骗我一次,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智商,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我没有!没有!没有!……”
啪——!
陆良人的连声大叫让边白贤彻底没了耐心,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打断了未尽的话,也打懵了这个傻子。
从来没有。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两人如何争吵,白白都从来没有打过扇过她耳刮子,可是今天,为了雲颖,他却打了她一耳光?
陆良人不停地眨着眼睛,舌尖几次舔过干凅的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她不说话,他却有话说。
边白贤的声音落到冰点:“陆良人,为什么每天都有人死,你还不死?”
这已经不是边白贤第一次诅咒她去死了,陆良人以前还曾经很难过,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了,她麻木的听着,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以前总听别人赞你聪明,其实他们都看错了,你最厉害的不是智慧,而是演技!你太能演了,但是演这么多年,你都不累吗?”
听不懂,白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之前舅妈就是你推下去的,今天你还推了雲颖,陆良人,你的心肠当真是歹毒啊!”
不是,舅妈不是我推的,雲颖也不是……
“陆良人,你想要边家对不对?你赢了,从今天起,边家归你。你也不用搬了,因为,我走!奉劝一句,如果你还想活着,就不要再招惹我!”
边白贤说完后,下楼抱起昏迷不醒的雲颖离开。
陆良人捂着脸,慢慢消化边白贤的话。
她在想这么多年了,她几乎已经习惯边白贤的恶声恶语。
但是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边白贤从来没用过那种眼神看过她,偏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翻涌不下的嗜血。
那一刻陆良人知道他是真的想杀她。
他不是开玩笑。
陆良人眼睛呆滞木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嘴里满是苦涩,心已经被那双眼睛里的杀意和冰冷刺穿。
有些痛……却又痛得可笑。
陆良人啊,你难道忘了吗?
边白贤他最讨厌你,全世界他最讨厌的那个人就是你,所以那些让你穿心刺骨的话,他可以说得那么容易,那么轻松。
“不,白白你不能走。”
陆良人的手放了下来,脸颊嘴角都有些痛,但是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站直身子,目光清明地说:
“这里是你家,要走……我走。”
☆、第710章 事发
“白白,白白……”
听见后面的叫喊声,边白贤脚步微顿,却很快又抱着雲颖飞一般的向前奔跑。
突兀的,边白贤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家里第一次买电脑,他吵着要放自己房里,陆良人却说要放她房里,结果爸爸妈妈当然把电脑放进了陆良人房间,边白贤气得跑到同学家住了两天不肯回家,后面陆良人打电话到同学家,说:“白白,电脑放我房里其实是想你能到我屋里来玩,这样你就可以多陪陪我。”
记得第一次看见死人是三舅金转文,病死在医院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幼年边白贤吓坏了。晚上,爸爸妈妈在灵堂守夜,他和陆良人睡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问:“姐,如果我得了绝症你们会给我治吗?”同样睡不着的陆良人斩钉截铁:“当然治,倾家荡产也得治!”他说:“姐姐真好,我最喜欢姐姐了,如果你生病了我也给你治。”陆良人却摇头:“那就不治了,爸妈的钱得留着给你娶媳妇。”……当年的他们还不懂得有些病是有钱也治不好的。
记得有一次他生病,陆良人焦急万分的给他喂药,却因为手脚笨拙而把药打翻在床前,后面爸爸妈妈只得倒水拿药又喂给他吃。边白贤吃完药之后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姐姐呢?”爸爸出去找了一圈,然后回来说:“你姐躲在外面哭。”幼年时期的边白贤当时心痛得像抽筋一样难受。
……
往事一桩桩忆起,边白贤双目通红,有怒有恨也有怨。
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
边白贤咬紧牙根加快脚步,心里就好像有个小人在挥舞着一把刀,要斩断过去的一切,哪怕这刀落下时也在他心里挖掉一块肉。
“白白,白白,你不要走……我走,我走……”
边白贤脚不停歇,嘴里喃喃自语道:“别逼我,别再逼我。”
飞快的穿过人行道,绿灯正好结束,边白贤听见交警的指挥哨声,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眼眶一紧,瞳孔不知为何开始胀痛。
他脑子里有片刻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二十六年的嫉妒,二十六年的怨恨,二十六年的纠缠,二十六年的相依,终于在今天画上句点。
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没有“蠢货”,也没有“白白”。
“白白!!!”
“吱——!”
鬼使神差的,边白贤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陆良人被一辆汽车撞飞,然后落下时又被马路对面开过来的另一辆汽车从身上碾过去。
他的眼睛就像是自带了放大功能,把那辆车上下颠簸的幅度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在她白色羽绒服上压出来的轮胎印。
不但焦距是如此的清晰,就连时间也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边白贤眼睛里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汽车慢慢追尾,交警慢慢跑近,还有渐渐聚拢围观的群众,所有人的动作都慢得可笑。
这样的速度让边白贤刹那间产生了一个念头——
重新来过可以吗?只要你能像游戏里一样满血复活,我就站住听你说话,我不跑了。
边白贤觉得他好像在这场慢动作的哑剧中度过了一个世纪,但那过程其实只有一分钟。
紧接着,他放下了雲颖,疯了一样的扎进人堆。
疯了一样……
他看见那个女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嘴角还有一丝深黑的血迹缓缓流出。
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泪意在眼眶中迅速蓄积,却流不出来。
是的,边白贤天生流不出眼泪。
他的眼泪自有人会替他流。
他想他和那个人的关系就像是左眼和右眼,左眼没有见过右眼一面,却懂得陪它落泪。
……那倒在地上的女人眼角一滴晶莹泪珠瞬间滚落。
——
明治医院。
金仲大带着金秀敏从医院楼顶下的飞机,然后直接往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