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景簌……那我走了。”
两句话,说给两个人听。
盛濯然挑了下眉,不等景簌回答,自顾自复制了庄森的话,“没事,那我们就走了。”
拉起景簌径直从庄森面前擦肩而过,大摇大摆。只是下一瞬,被景簌甩开了手。
他也不介意,转身那一眼看到庄森的脸,黑得像碳。
这就足够了。
“你还真喜欢戏弄人……”
走了一段路,景簌不咸不淡开口。被堵塞了整日的脑袋,终于空出一块地,思考少爷最近终于肯碰人的原因,最后得出个很纨绔的结论。
大约知道今天日子特殊,景簌心情不好,盛濯然也不介意她话里的怪责,“是吗,我不觉得。”
“……”
景簌无言。
她回不了家,盛濯然却可以去酒店,一如既往不亏待自己。
注定不是一路人。
正想开口,盛濯然忽然截住了她还没出口的话,自然而然转了个放下,“饿了,去吃夜宵吧。”
“……”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吗?”
“烙烤。”
“行,就去吃这个。”
等待老板娘上菜的间隙,盛濯然对桌上未曾见过的烤锅很是好奇,撑着下巴看了阵,突然将手伸了过去。
景簌正在发呆,余光看见了,心里一惊,忙不迭架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
“虽然看起来没有烟,这个温度还是很高的。”
他抽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我测测你的反应速度。”
“……”
还真是个任性的……小公主。
景簌在心里腹诽,又觉得这三个字实在和盛濯然配极了,默默在心中偷笑几秒。
菜被陆续端上,景簌将小碟子推到盛濯然面前,“这个辣椒面是他家独有的,很特别,一定要沾着这个吃。”
他翻着烤肉,没应声。
景簌不做声,开始烤土豆片。
和庄森一起时吃的东西似乎都消化不见了,景簌发现自己又有了食欲,这让她很颓然。
明明是一个以往觉得怎么也撑不过去的日子。
怎么就突然这么尘世,这么有烟火气息了呢。
不再是一个人辗转反侧,也不埋怨许多。
她看了眼始作俑者,他咬了口沾满辣椒面的肉,皱着眉咀嚼,似在尝味道。
不确定这是不喜欢还是不适应,景簌耐心等。
几秒后。
盛濯然搁下筷子,那力度有些重,声响重重击打在她耳边。
“……嘶。”
他捂着唇,看景簌,眼睛泛起水雾。
被辣着了。
景簌了悟,又忍不住被盛濯然不再小霸王的样子逗笑。找老板要了杯梅子汁,端到桌上,看见盛濯然低着头扒拉着干碟。
“喝吧,你干什么?”
“我看看这里面放了些什么……”
“反正是你吃不惯的东西。”
一口灌了半杯下去,盛濯然解了急,继续用夹子戳排骨,问景簌,“晚上你去哪里?”
她眼神疑问——
盛濯然知道自己又被当成万事都需要她帮忙的低能儿,他嗤笑,“你不能回家,去住哪?”
“……山上。”
“山上?”
他扬声重复,似乎觉得难以理解。
“找棵树挂一晚上?”
景簌放下筷子,“去庙里。”
盛濯然:………………
从出租车跳下,盛濯然确信这真是在山顶了,虽然海拔并不高,却有一阵凉意攀爬上背后。
景簌付了钱,走到他前头,“你自己要跟来的。”
“你同意了。”
“……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
他被冷到,将手放进口袋里,不发一词。
每次景簌将盛景的话奉为圣旨并执行的时候,他都觉得十分极其烦,连回应的一丝兴趣都没有。
晚上十点,庙宇还开着一扇小门。
景簌率先走进去,向背对着她的人问好,“黄师傅好。”
是一位穿着素色长袍的男人,头光光的。
盛濯然又觉得有趣,跟着走进去,打量着周围。
“来了啊。”
“房间给你留好了。”
“嗯,谢谢师傅。”
景簌有些为难,愧意浮在脸上,“这么晚了来打扰,还多带了个人来,真是麻烦您了。”
“没关系,孩子,这个庙当初重建的时候,景镇长也出了不少力。”
景簌低头,应了声。
“那我先去休息了,你自便,孩子。”
送走了庙宇的主人,盛濯然悄无声息走到景簌身边,“你不是要去上香吗……”
“嗯。”
她转身去关了小门,弄好插销,用手推了下确认没问题后才转身,“黄应笑肯定还守在那里的。”
“谁?”
“黄师傅收养的一个小男孩。”
“……”
从大堂背后,通过一条小路,有间依靠于树下的小房子,朝着他们。自窗中支出了个木板,摆满了善男信女需要的东西。
“笑笑。”
景簌敲了敲木板,桌子下钻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来。
也是圆溜溜的光头,笑眯眯的。
“姐姐来了。”
“嗯。”
从包里摸出一盒巧克力,景簌递给他,微微弯腰,压低声音,“别让黄师傅看见了。”
“嗯嗯。”
小男孩被哄得很开心,双手提了个口袋出来给景簌,“姐姐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是一些香和明烛。
景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小男孩。
往里探头望的盛濯然突然指向小男孩背后架子上的物品,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莲花灯。”
“祈愿很灵的。”
小男孩煞有介事,活脱脱像个小沙弥。房子那侧全是木架,搁着大小不一的莲花灯。
得知答案,盛濯然看了景簌一眼,不知在盘算什么。
她不明所以。
下一刻,他将钱包从口袋里拿出,捏在手里转着,口吻很大款,“哥哥把你这的灯全买了。”
景簌讶然,转身看盛濯然,再三确认他是不是自从上了山之后就失了神智,“你做什么?”
“心诚则灵,没听过?”
他淡然反问,看着黄应笑已经开始踮脚拿高处的小灯。
三人来回了数次,才搬完了四十多盏莲花灯。
其中不乏景簌细声喘气的抱怨,“……真的太任性了,你。”
盛濯然和黄应笑并排走,两人搬动速度很快,也懒得理景簌的话,却自然为她分担了许多。
将所有莲花灯搬到允许的燃放区域后,黄应笑说要回去睡觉了。看着小男孩打着呵欠的模样,景簌又觉得愧疚,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脑袋,“去吧,笑笑,辛苦你了,谢谢啦。”
他乖乖地笑,“谢谢姐姐的巧克力。”
“也谢谢哥哥。”
本是蹲在小男孩身边,景簌随着他挥手拜拜的姿势,一起抬头看盛濯然,他对这声称呼很是满意,朝小男孩点了点头。
只亮着盏路灯的地方只剩两人,景簌慢慢站起来,刚直起身子,盛濯然扔了个小小的银色东西过去。
她下意识接过。
是个打火机,被他的体温摩挲得已经温热。
盛濯然已经转过身,朝离自己最近的莲花灯踱步而去,还举着手挥了挥火机,“分头行动。”
第10章 万能骑士和果断公主
景簌不知道父亲被埋在林场的哪个位置,因此这三年,她都是在庙里虔诚上香,祈祷他在天际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从没有这样认真点燃过一盏明灯。
右手指尖轻动,用小小的微光去靠近灯引,停顿三秒后,明亮温暖的一抹昏黄渐渐苏醒,从掌心下绽开。
她盯着一灯如豆,用轻细的声音默念,“爸爸,我是树树啊,你能看到吗?”
转向下一盏灯。
手落,灯燃。
“爸爸,我……想告诉你,你在那里一定要过的快乐。否则,我在这里苦苦坚持得到的所有不快乐,都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