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永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向马先重说道:“马大队,请你和其他同志先出去一下。”
马先重犹豫了一下,带着做笔录的警员一起走出去了。刚关上门,就听到杜德永快速起身的声音,紧跟着戚昌盛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马先重看了看做笔录的警员,说:“你听到什么了?”
警员随即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什么也没听到。”
“犯罪嫌疑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报告,下午拒捕的时候受的伤。”
马先重点点头,微笑着走了。
夜里十一点,戚昌盛招认,并且把几个同伙供了出来。根据戚昌盛提供的线索,特巡警大队和刑警大队同时出动,顺利将另外两名嫌疑人抓捕归案。最后一位嫌疑人过年后就逃离了沱滨省,市局发布了全国通缉令,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破案了,”马先重坐在贝壳饭店的包间里伸了个懒腰,说,“真没想到,查了几个月都没线索,你一来就破案了。小程,要我说,你真该加入我们刑警大队。”
程黎平闷着头跟杜德永碰了个杯,说:“对不起,不想干。”
马先重皱眉道:“为什么?”
杜德永原以为程黎平还会说“太辛苦”之类的老调子,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满脸嘲讽的表情,笑着说:“因为你们太天真。”
马先重有点火了,道:“破案前说我们太白痴,现在又说我们太天真,你这个臭小子,说句人话有那么难吗?”
程黎平说:“既然你们说破案了,那么你们告诉我,他们几个人为什么要谋杀孙兴?”
杜德永说:“他们已经供认了,受原国资委负责人柳某指使。在程家村拆迁项目中,柳某向上级举报黎城某些领导结党营私,涉嫌利益输送,结果自己反而被黎城市纪委查了,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柳某心生怨恨,便把帐算在了孙兴的头上,于是买凶杀人。”
程黎平说:“那他们为什么要杀马六?”
马先重说:“这个他们也招认了,腊月二十七那天,帮他们开车的人就是马六,所以他们才给了他几万块钱当做报酬。”
程黎平笑了,笑的有些古怪:“所以,你们就信了?”
马先重和杜德永异口同声的说:“对啊,合情合理,没有漏洞。”
程黎平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说你们太天真。”
不等两人反驳,程黎平就坦然的说出了他的疑问。第一,原国资委负责人举报的时候,并未提及孙兴的姓名,他为什么在纪委查到自己之后,要把这笔账算在孙兴头上?第二,在程家村杀掉孙兴,无非是为了嫁祸给不知所踪的程红彬,柳某跟程红彬素不相识,何必要这么做呢?第三,既然柳某可以指使戚昌盛杀掉马六灭口,为什么不把这几个人也杀掉,难道他就不怕他们泄密吗?第四,在侦破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别的线索,但为何每一次继续追查都被喊停?而偏偏这一次,证据指向这几个小喽啰,就一路绿灯?第五,你刚才也说了,这案子查了那么久都没有进展,我又没什么能耐,偏偏我来了就破案了呢?
马先重和杜德永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马先重尴尬的笑道:“也许,你是一员福将。”
程黎平直接摇摇头,道:“其实,不是因为我来了才破的案,而是朱家营市长来了。”
杜德永长大了嘴巴,吃惊地说:“你是说……你是说……”
程黎平低着头喝酒,慢慢的说:“我什么都没说。”
马先重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程黎平笑着说:“听不懂就对了,来,吃菜。”
第49章 约战
“真相其实很简单,有个人想独揽大权,所以移祸江东,授意黎城纪委查处姓柳的。这样一来可以保证石马集团无法染指程家村项目,二来把孙兴当成替罪羊。孙兴死了,有他从中作梗,警方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无法继续下去。现在可能是上级机关发现了什么,突然调了一个搭档过来,他生怕事发,所以赶紧推出几个替死鬼,让警方顺利结案。这个人,相信你们都猜到是谁了吧?”刘卫国悠然自得的笑着说。
程黎平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这回马先重也懂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怎么可能?”
刘卫国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权力是世界上最好的春 药。”
杜德永闷头喝酒,一个字也不说,回想起杜德仲事先交代过的话,他才意识到原来杜副市长心里头早就有谱了。可是,杜副市长也一直没有点破,这就是官场。马先重本以为自己搞政工出身,对所有的尔虞我诈都了如指掌,但跟这些人对比起来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这一瞬间,马先重心灰意冷。
两起命案成功告破,朱家营代表市政府颁发了嘉奖令。马先重和杜德永荣立三等功,牺牲的实习警察被追认为烈士,杜德仲和王敦儒亲自来到烈士家里,敬送了花圈和挽联。谭家霖批示民政局,重点做好牺牲同志家属的抚恤工作。
荣誉证书拿到手之后,马先重向市局党委递交了辞呈,说自己业务能力不够,不适合担任刑警大队大队长一职,请求调换工作岗位。市局党委问局长王敦儒的意见,王敦儒装作万分惋惜的样子说:“先重同志在市局兢兢业业,一向是同志们学习的典范,现在既然因为家庭因素离职,建议组织上还是别勉强他了。”
局党委考虑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又打电话征询杜德仲的意见。杜德仲当然明白其中的实情,静静的思考几分钟,说:“那就让先重同志去司法局吧。”
刚立下三等功的马先重就这样离开了市局,别人觉得很可惜,他心里却觉得很舒坦。至少,他不用再没日没夜的盯着案子,可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了。
唯一没被表扬到的人是程黎平。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杜德永给他打了电话,说杜副市长邀请你出场。程黎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说:“我还要做生意,请转告杜市长,别忘了之前许诺的话就行了。”
程黎平有走不开的理由,因为鲁大彪又来闹事了。
黎城是个小城市,面积两千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五十万,常年住在城区的城镇人口,大概只有四十来万。在这些人心目当中,知名度最高的肯定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其次是首富和大混子。严格说来,鲁大彪只是大混子手下的小混子,可依靠着两次无厘头的表演,他的名声扶摇直上,甚至超越了老板陈度帆。
陈总很生气,把鲁大彪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板着脸问:“彪子,前几天你去姓程的那里闹事了?”
鲁大彪低着头说:“是的,老板,他尾巴现在翘天上去了。”
陈总说:“翘天上去跟你有什么关系,刺到你屁股,还是挠你胳肢窝了?”
鲁大彪不懂陈总是什么意思,一脸蒙圈的看着陈总,说:“老板,他欺负我好几次了。上次打断我的手,这次又打断我鼻梁骨,咱可不能跟他算完。”
陈总叹了口气,说:“我跟姓程的已经两清了,彪子,听哥一句劝,这事儿,就这么结了。要不然,吃亏的是你。”
鲁大彪挺着脖子说:“我不怕他,出来混的,都是一人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陈总觉得很奇怪,以往鲁大彪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现在开始认死理了呢?“说吧,是谁怂恿你去找姓程的?”陈总冷冷的问道。
鲁大彪打了个哆嗦,低着脑袋说:“没谁,老板。他阴我几次,我气不过。”
陈总明白鲁大彪已经变了,也懒得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鲁大彪走出陈总的办公室,立马叫上几个小兄弟,继续来到程黎平的贝壳饭店。
“哟,又来了。”何勇笑嘻嘻的说,“可惜,还没到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