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柔坐在了元慈身边,把龙氏另一侧的位置留给元宁。
这位堂姐,向来是心细周到的。
“阿宁,”龙氏轻轻拍着元宁的肩膀,“你冷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已经大好了,就是在屋子里关太久,闷坏了。”
龙氏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元宁的脸颊,“你这丫头,就该在屋里好好关着,看你还敢不敢成日胡闹!”说罢,她拿起筷子递到元宁的手中,又冲着元慈和元柔笑道,“都别枯坐着,趁热吃。”
有了母亲的嘱咐,三个姑娘也都开动了。
龙氏经常让三位姑娘来屋里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元宁瞧着桌上摆的大多数都是两位姐姐爱吃的东西,估摸着这么大架势喊两位姐姐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谈。
到了她们的年纪,长辈最在意的,只有婚事。
“阿宁,怎么不吃?没见到你最喜欢的珍珠鱼丸就不肯吃饭了?”母亲见她举着筷子不动,疑心是这小丫头心里闹别扭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元宁回过神来,有些羞赧。
从前的她真是家中最受宠的娇娘,母亲若是在家里摆席,那桌上的菜至少有一半是她喜欢的。
“母亲,别笑话我,女儿只是病了这么多日,没跟母亲和姐姐一起吃饭,心里高兴。姐姐喜欢的菜当然也是我喜欢的。”
说着,元宁便舀起一勺鸡丝银耳。
也是奇了,元慈那么一个爽利大方的姑娘,却爱极了甜食,喝水要喝甜的,点心要吃甜的,就连菜也要吃甜的。
往日元宁总觉得鸡丝银耳和松鼠鱼这样的菜色太过油腻,如今再次吃到母亲小厨房里的这道菜,哪里还会觉得挑剔。
更何况病了一场,日日都进食的是清粥小菜,这会儿跟家人坐在一块吃饭,吃什么都觉得香。
只不过,如果盛元柔不在就好了。
“母亲,你也吃。”元宁笑着给龙氏也夹了一块鱼肉。
龙氏喜出望外,“我们家阿宁这病了一场,就变成大姑娘了,懂得给娘夹菜了。”
元宁红着脸,母亲的夸赞落到她的耳中,只觉得羞愧。
上一世她也活得太骄纵了,如今只是给母亲夹了一块鱼,就能得到如此的称赞。
“大姐,二姐,你们也吃。”元宁又给两位姐姐也夹了菜。
元慈和元柔一起笑了起来,也帮小妹妹夹了菜,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元宁知道母亲有话想对两个姐姐说,故意吃得慢吞吞的,等到娘和姐姐们都吃完了,她才刨了半碗饭。
元慈和元柔放下碗筷,看着龙氏。
“卫国公夫人的寿宴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再多嘱咐一句,既是国公府的宴会,要在衣饰上用点心。”
元慈无奈叹了口气,龙氏的嘱咐主要是说给她听的。
“嗯,好。”
元柔微微红了脸,也点了点头。
“我让许嬷嬷做了两身新衣裳,一会儿给你们送去,时间匆忙,首饰没来得及打,你们自己看着配吧。”
“娘,只不过是听戏,何必还做新衣服。”
“平日在家里穿得太素净,这次是去给国公夫人贺寿,总是要穿得应景一点。”龙氏看着元慈,又嘱咐道,“你平时老数落阿宁,在穿衣打扮这块,真该向阿宁学一学。”
元慈哪里听得进这番话,硬邦邦的答道,“知道了。”
龙氏暗暗叹口气,是素知元慈的性子。早年龙氏身体不太好,元慈便自小跟父亲出入书院,是当男孩养大的,对穿衣打扮一向不上心。
卫国公夫人在京城交游极广,这次寿宴,京里有名望的高门夫人都会前往,元慈是盛府嫡出长女,又是她的亲生女儿,转过年就十六了,对此事如此淡漠,实在让她不安。
虽说他们家的女儿不愁嫁,可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呢?
龙氏想了想,又道,“一会儿吃过饭,你们就在我房里试试,若是不合身马上找裁缝改。”
元柔乖巧地点头,元慈却是皱眉。
龙氏看着她,自己看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
元慈极聪极慧,早已名满京城,连宫里的贵人都有所耳闻,可是京城里的夫人选媳妇,却不会只看才学,像自家女儿这样喜欢自己拿主意的姑娘可不是首选。而元慈的心智见识不输男儿,要让她看中也是一桩极难的事。龙氏之前为她看好的两位年纪、家世相配的公子,一个被她说是资质平庸,一个被她说是胸无大志,直让龙氏扶额。
选夫婿又不是选状元,难不成谁才学高就选谁吗?
一方面要让高门主母们相中,一方面要让眼高于顶的女儿心动,这对龙氏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母女们正说着话,又一位嬷嬷从外面走来,一脸行色匆匆,竟然是大房那边的邹嬷嬷。
邹嬷嬷见她们正在用饭,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脸上挂满了歉意,恭恭敬敬喊了一声:“二夫人”。
龙氏见她似乎有事,也没有生气,问:“可是有事?”
“还是大少爷的事,姨娘想请二夫人去看看。”
大堂兄?难道又发疯了?
龙氏闻言,顿时也有些苦恼,叹了口气:“行,我跟你一道过去。”
“娘,您也吃得太少了。”元宁瞧着,龙氏这顿饭用的不多。
“你们几个乖一点,娘的胃口自然就好了。许嬷嬷,你陪着大姑娘和二姑娘试新衣裳,我去大房那边看看。”龙氏嗔怪着在元宁脸颊上戳一下,便跟着邹嬷嬷往大房那边去了。
眼看着她们一行人出了院子,元慈便道,“许嬷嬷,您若是有事就自己去忙吧。”
许嬷嬷带着屋里的下人应声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三姐妹,氛围一下就松了下来。
“姐姐,你说大房能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让娘过去?”
元慈还没有回答,元柔已忧心忡忡,“肯定是大哥的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闹出什么来了?”
话题引到大房的事上,元慈的心情稍微松了一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中邪就中邪了。“
“大哥什么时候中邪的?”元宁不动声色。
“不就是上次把你推到湖里那次吗?”
听了元慈的话,元柔的脸色难看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其实,七月的时候,大哥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有些奇怪。只是姨娘以为天气太热,大哥许是中了暑气才会反常。”
反常?
听到这个词,元宁的心咯噔一下。
第4章 大哥
“愚昧。”元慈闻言,秀眉一拧,登时便火了,“有没有暑气,得大夫说了算。若是早说他反常,阿宁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哪里会被推到水里去!”
元柔见她动了气,更加觉得羞愧,低声道,“姨娘也是为着大哥的名声着想,大哥如今十八了,中邪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娶妻进学都会受影响。”
“是大哥娶妻进学重要,还是阿宁的命重要?妾就是妾,见识短浅,”元慈听得直跺脚,愤愤不已,“她肯早些告诉娘亲,早些求医问药,说不定大哥已经好了,闹到如今这地步,病得越来越严重,差点还搭上阿宁一条命,真是……愚昧至极!“
大伯盛文中一直在外做知府,十年前元配夫人萧氏过世之后便没有再续弦,只是从萧氏的陪房里提了一个丫鬟柳氏做妾,虽说只有这一个妾,其实并不得宠,提起来只是为了照顾还没长大的儿女。
祖母几次想给大伯再娶一房妻子,奈何大伯心意坚决,不愿再娶。祖母只得另作安排,盛府由二房的龙氏掌家,大房的独子盛元康跟着盛敏中在书院读书,嫡女元柔则养在龙氏膝下。
龙氏掌家一向是抓大放小,大房的杂事仍然交给柳氏打理。柳氏为人老实妥当,这么多年来没出过岔子,大房的嫡出子女跟她尚算和睦,对她还是较为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