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秘闻(135)

甄罗法师这一番肺腑之言,就像是声声佛号可以清心,李纯亦在其中渐渐安宁下来,重新恢复了冷静。

他涣散的眼神慢慢变得澄清,落下的眼泪也已风干。他站直身体,稳住声音,望向殿内的西岭月和长公主夫妇,沉声开口:“今日之事……”

“圣上放心,今日之事成轩永不会知晓。”长公主亦学着甄罗法师,绽开一个悲悯而又慈爱的笑容,试图动之以情,“还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更重要呢?”

果然李纯流露出几分动容之色,沉默须臾:“你们先回去,朕有些话要单独与曾祖母说。”

长公主点头,又开口提醒他道:“曾祖母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圣上您可要当心。”

此言一出,李纯更是面露愧色,更兼柔和,默默点头。

长公主便不再多话,带着夫婿和女儿一并告退,正要离去时,却听甄罗法师又突然开口:“你是月儿对吗?”

西岭月循声转身朝她行礼:“是,月儿在此。”

甄罗法师慈爱地望着她:“先前我误会了你外祖母,以为是她杀了安成上人,才会替她顶罪。如今既知是个误会,我更加寝食难安。你精于

断案,又明了前因后果,我想请你帮我找出真凶,以告慰上人在天之灵。”

西岭月也正有此意,忍不住就想开口答应,可到底是顾忌一旁的天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此时李纯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便颔首道:“这是好事,朕会命京兆府全力协助你查案,你务必早日找到真凶,令太皇太后放心。”

圣上不再让大理寺插手,而是改为京兆府,让西岭月心念一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是,月儿领命,谢太皇太后和圣上信任。”她重重行礼,便随着长公主夫妇一道退下了。

当三人走出拾翠殿的大门时,已是天际红霞渐隐,疏星点点,大明宫内华灯初上。站在龙首原的制高点,还能隐隐看到长安城内的景象,家家户户灯火朦胧,城内一片祥和安宁。

普通百姓又哪里会了解皇族世家的富贵与惊险?那滋味实在难以形容,犹如冰火两重天。

西岭月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淡淡喜悦,心知李成轩和郭家都已经逃过了这一劫。她不禁转头望向拾翠殿的金漆匾额,再一次想起那个面容沉静的传奇女子。

太皇太后为何不愿意回宫呢?无人知道,就像无人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她这一生好似一盘纷繁复杂的棋局,每走一步都是传奇,落子无悔。

而别人呢?是否也无悔?

圣上逼父退位,太后盗窃寿礼,李成轩代母受过,郭家明哲保身……

在宫廷这一盘盛大的棋局面前,没有人能够反悔,或许他们早已学会了落子无悔。

第四十章:安成之死,水落石出

两日后,宫中传出消息:镇海节度使李锜正式于润州起兵造反。

圣上闻之大怒,翌日便在早朝之上发布檄文谴责李锜犯上作乱,并任命淮南节度使为“诸道行营兵马使”和“招讨处置使”,中官薛尚衍为“都监招讨宣慰使”,下令召集宣武、武宁、武昌、淮南等地的兵力联合讨伐逆贼。

与此同时,皇太后也以战事为由,“主动”提出取消一日后的寿宴,请求前往兴庆宫为大唐国运祈福。

圣上“感念”皇太后以大局为重,当即允准,亲自将她送至兴庆宫。

兴庆宫位于长安城外郭之东,曾与大明宫、太极宫并称“三大内”,乃一处皇家宫阙。它本是玄宗李隆基在藩时的住所,玄宗登基之后大加扩建,时常与杨贵妃驾幸至此。但在安史之乱以后,玄宗被迫退位做了太上皇,便久居于此不再过问政事。

从此之后,兴庆宫渐渐成为太上皇、皇太后的闲居之所,消失于长安城的皇权中心。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先帝顺宗,他在中风之后退位于当今圣上,便是迁居到了兴庆宫,半年后驾崩于此。

是以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皇太后这一去兴庆宫,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后宫的权柄理所应当落在了郭贵妃手中。她已经得知皇太后取消寿宴的内情,却没有多加置喙,反而率先在宫中开辟佛堂为战事祈福,美其名曰“效仿

皇太后之举”。

此举立即赢得了圣上的青睐,她被嘉许为“识大体、明事理、堪为后宫之典范”。六宫妃嫔听说之后亦不敢落后,纷纷茹素、抄写佛经,这一举动甚至蔓延到了宫中的女官、宫婢、宦官之中。

一时之间,后宫吃斋礼佛现象蔚然成风,得到朝廷一片赞扬之声。

长公主府自然不能免俗,也是一连吃了七日素食。

西岭月便在这七日的清汤寡水之中来回奔波,往返于大理寺和京兆府之间,奉旨调查安成上人遇害一案。

由于甄罗法师的缘故,圣上对此案很重视,特意下达口谕命京兆府全力协助西岭月破案,还指名让京兆尹武元衡亲自坐镇。

因前期一直是大理寺负责审理此案,西岭月和京兆府官员少不得要多跑几趟,与大理寺的人做对接,并正式接管证物。

只不过与她交接之人已经不是蒋维。西岭月悄悄打听过,蒋维日前已被正式撤职,理由是“查案不力”。

事到如今众人都已心知肚明,此次是蒋维假公济私报复李成轩,才谎称他是幕后主使,导致君心受到蒙蔽,更被甄罗法师看到圣上和福王兄弟离心。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欺君之罪。圣上却没有治蒋维死罪,只下令撤职,这其中的心思就显得很微妙了。

十月十七,西岭月和万年县孟县令最后一次来到大理寺,直奔大理寺卿的官廨,预备把此案的卷宗、凶器、验

尸结果、安国寺所有僧人的笔录全部带走。

因这几日常来,西岭月已然和大理寺卿方廷尉混熟了,再加上她是圣上钦点的查案人,方廷尉也不敢在她面前托大,便早早交代了手下,但凡西川县主来此不必等候通报,直接进入官廨即可。

因此西岭月也没拘泥,与孟县令径直踏入官廨,正打算与方廷尉打个招呼,不料碰见他正在与一个手下说话。他好像脸色不大好,正对挥退那人说:“圣上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你快走吧!”

刚说罢,他猛然看见西岭月和孟县令站在门口,忙转为一张笑脸,起身迎接两人入内。

西岭月见他屋内有人,不曾细看,随口说道:“方廷尉正忙啊。”话音落下,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蒋维,顿时敛去笑意。

方廷尉见状,忙对蒋维再次摆手,态度已是不耐烦。他前些日子告病在家,导致大理寺无主,被迫接下了安成上人的案子。如今他刚刚病愈回归,圣上便将寺丞蒋维撤职,还钦点了西川县主和京兆尹接手此案,他自然觉得万分丢脸。

而蒋维竟还敢求到他面前,想请他说服天子收回成命,这怎么可能!

蒋维似乎也无颜再见西岭月,见方廷尉态度坚决,便低着头欲拱手告退。

“且慢!”西岭月适时出言阻止,朝方廷尉说道,“此案前期一直是蒋寺丞,不,是蒋郎君负责,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他,不知是否方

便?”

方廷尉忙伸手请道:“县主请问。”

蒋维也立在一旁,没有反对。

由于原先对壁画上的血手印推测失误,导致西岭月走了很多弯路,故而这一次她决定调整查案的方向,把线索对准安成上人临终前吞下的钥匙,还有那把遗留在现场的凶器上。

于是她询问蒋维:“现场留下的那把刀,可查出是什么来历?”

蒋维也没有隐瞒,如实答道:“是查出了一些线索。长安城共有十家铁匠铺子打过这种菜刀,西市另有五家商贩售卖此物。那些商贩的详情,下官……草民离职前已呈给了方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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