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谢珧”行了一礼,嗯……很有谢家风骨。等“谢珧”脸一抬,贾裕一看便知不是谢家的种了,谢珧虽洒脱喜游,却是严守家训,面上往往不辨喜怒。以往这狐魅为了掩人耳目总是显出端正模样,如今露了马脚,便也不愿再装模作样了。
“谢珧”嘴角噙笑,一双凤眼似带勾般挠人心窝。
贾裕被那“贼眼”看得烧心,扫了身边一圈丫头,竟无一人发觉不妥来。
定是用了妖术,贾裕心下肯定。
“娘子,郎主又送来一对珍珠耳坠。”
小鬟捧着个匣子给她看,贾裕看着里头的“珍珠耳坠”,胸口一闷,险些要晕过去。
这时“谢珧”开口了:“我见阿母不喜欢之前那一副,就另寻了一副,希望能得阿母欢心。”
这根本不是喜恶的问题!
这公狐狸分明是故意抬杠!
她都说人妖殊途了。
果然公狐狸都狡诈……
贾裕快气哭了,嫁到谢家这么多年,她过得顺遂,还没有人这么作弄她。
“阿母不喜欢?”看她这副模样,“谢珧”很是“忧心”:“孩儿刚从老夫人那儿回来,老夫人还说阿母定会喜欢这一副耳坠。”
“谢珧”搬出了老夫人,贾裕想死的心都有,她当初怎会觉得这只狐狸纯良了呢?
贾裕抱着就义赴死的心情,对着小鬟点了点头:“收下吧。”既然过了老夫人的目,她不敢不收了。
贾裕将目光落在“谢珧”身上,神情与一开始已是大不相同,透着些许厌烦和冷漠。
清怀看到她这副模样,敛了敛笑意,怔忡了一会儿,复而笑道:“阿母喜欢就好。”
☆、第 10 章 修
果真不点透便说不通了。
贾裕不想再看到他,只说自己乏了。
“谢珧”知趣得起身,拂袖间去了沉稳,多了几丝风流轻佻。
贾裕不得不承认,这狐魅的举止倒是比谢珧还要出挑些。
“谢珧”行至门口,突然停住了,眼睛望向前方。贾裕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是一个外院的小丫鬟,迈着小碎步往她这处跑来。
小鬟见了,上前斥道:“怎么回事,行动如此莽撞,惊扰到主家怎么办?”
那小丫鬟陡然被喝,吓了一跳,泪含在眼里转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谢珧”走上前,噙着笑意问她:“慢慢说,不要急。”
小丫鬟看了眼谢珧,喘着气一字一字回道:“娘子的娘家人来信,让娘子回贾府,有事相商。”
“谢珧”回身看向贾裕:“莫忘了我说过的话。”言罢侧身走下台阶,一派风流俊爽,与平日做派大不相同,直看呆一众丫鬟的眼。
小鬟咽了把口涎,说道:“今日郎主越发古怪了。”
贾裕将那盒耳坠扔在一边,面若寒霜,这小妖真是过于放肆了。要不托个术士来捉妖?思想了许久,贾裕还是放弃了,她到底是对这类狐妖精怪是心软的。
她瞅着还在台阶下的小丫鬟,那狐魅方才盯着这小丫头半晌,也不知有没有个意头在里面。
眼波一转,她心头起意,顿时一乐。
“你唤什么?”
小丫鬟怯声道:“奴唤寅小。”
“寅时生的?”
“是。”
“寅小,委屈你再跑一趟,替我拒了贾家来的人。”
“啊?”寅小猛然将头一抬,嘴巴吃惊得大张。
贾裕一乐,她终于明白贾褒对着自己时的感受了,简直是对着个人间笑物,相当的趣意盎然。
“莫怕,替我回了,有赏。”
寅小眸光一亮,连连点头,转身踏着小碎步往回跑去。
贾裕笑问:“哪儿来的丫头,怪有意思的。”
小鬟答道:“本就是谢家奴子,笨了些,一直在外院做些洒扫的活计。”
“一会儿,把她调去谢珧院子里,让她里院伺候着吧。”
“这……”贾裕和谢珧虽住着一个宅府,却是两个院子,翁叟妪鬟从不相干,小鬟犹豫着回道:“还得给管事和郎主过目。”
贾裕点头,笑眯了眼:“自然是要过目的。”
寅小去不多时,便返回来了,倒让贾裕另眼相看,郭氏的人可从来不是好应付的,这小丫头不可貌相啊……
“你真是厉害,竟然回得这般快。”
寅小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不是奴,是郎主派了人过去,把贾家人给回了。”
贾裕面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寅小看着这变脸,唬得一跳——娘子好口怕。
贾裕也觉得自己神情不妥,扯了半天扯出一个笑,伸手招呼寅小走近。
寅小抖着身来到贾裕面前。
贾裕亲自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对珍珠耳坠,正巧是方才“谢珧”留下的“烫手山芋”。
“我说过,要赏你的。”
寅小意见那耳坠便知其贵重,又兼贾裕笑得奇怪,她缩着脖子委实不太敢接:“奴……奴并没有什么功劳。”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么,来……”贾裕捧着丫头的脸,亲自将那耳坠按在了小丫头的耳朵上,随后左右看了看,忍不住点头:“很合适。”
“一会儿,你跟着管事,就直接去你家郎主那院子,他见了你定是开心。”
寅小一听,便知晓了贾裕的意思,脸陡然红了。她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多谢娘子。”
贾裕点了点头,小丫头倒也不是那般笨。
贾裕心情好些,想着贾家的事,又有些揪心。她琢磨着得去一趟老夫人那儿问个底,虽然老夫人知晓她贾家那继母不贤,以往一直是不愿她回去的。可若是已经说定了人选,再不放人老夫人也委实难做。
贾裕正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以郭氏的性子,若自己出了府门,指不定会碰上郭氏一流当街抢人的事情,于是她又怂了。
☆、第 11 章
贾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以她继母郭氏的脾气,自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却也犯不着亲自登门,按以往的例子,定是要派耦妪上门来“劝说”。
贾裕换上道袍,捧着一本经书,佯装镇定得在家中等着。
堂前一直插着香,挂着老君图。贾裕以参玄究,入真道来摆脱俗世,自然不能只是装装样子。
到了午时,果真传来了信,说是郭氏跟前的耦妪上门来探望。
探望是合理之事,贾裕自然不会拒绝。
这耦妪,是郭氏当初的陪嫁丫鬟,一直跟到现在,长得一双吊梢眼,和郭氏一样,也爱拿着下眼白看人。
对方拿下眼白看人,贾裕便拿后脑勺回敬。
耦妪是郭氏跟前得意人,仆肖其主,在贾府也养成了嚣张的性子。她见贾裕坐在蒲团上,闻香看经,分毫未将她看在眼中,心中已是恼怒不休。
耦妪扯着一丝尖细的嗓音说道:“娘子,昨日是初八,家中念你得紧,却不见你上门,今日特地来接你回去聚一聚。”
贾裕抬起头,放下经书,细声细语得问道:“可是双亲大人身有疾患?”
耦妪歪嘴嗤笑一声:“看娘子说的话,也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诅咒自己的双亲呢?”
贾裕低下头,又去看手中经书:“既然无事,为何要我回去?礼法未有规定说,妇人每月都可回娘家。以往每月归家,是谢家体恤妇为寡孀,昨日大雨,只得在亲母李氏家中留宿,既然是特例,就不便再回去。”
耦妪被贾裕那一套“回不回”的话弄得晕头转向,索性也不啰嗦,支使着两个粗壮妪媪就要上前来逮人。
“放肆!”小鬟携着几个小丫头迎上前护道:“这是谢家,你们想做什么?”
耦妪还是笑着狡辩:“娘子虽是谢家妇,但也是贾家女。如今双亲想要见一面,怎会是放肆?也不怕世人说你娘子不孝。”
贾裕看这架势心里一揪,害怕了,面上却还是稳稳当当,她厉声喝道:“一个老奴,竟是要挟持他家之妇,还有没有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