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华妆(646)

“师父……”

“时辰不早了,都去歇着吧。”长孙玄隐又咳了起身,苦莲这才上前关上了窗户,红着眼睛道:“师父您先睡下吧,我去给您煎药。”

“不必煎药了,去吧。”长孙玄隐抬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再看看阿奴,示意她留下。

阿奴点点头,瞧见在这儿泫然欲泣的苦莲,抬手就将他给打晕了。

他看了眼长孙玄隐笑笑:“你这人办事,就是当利落时不利落。”说完,便让人把苦莲给抱出去了。

等苦莲被带走,他这才跟长孙玄隐道:“那三个孩子,你不打算管了?”

“你觉得我应当如何管?”长孙玄隐笑看着她。

“好歹也去救一救,怎么也是你的看着长大的,就这样被人杀了的话,你不心疼?”阿奴看他神色平静的样子,倒是觉得奇怪起来,寻常倒见他对待镇子里的人极好的。

长孙玄隐瞧见他这样问,笑容越发的大了些,只道:“那人不会对三个孩子动手的。”

阿奴见他这样笃定,笑出声来:“那你是没见到他们父母被逼自尽时的惨烈,无涯先生,你大概猜到是何人了吧,不若告诉我,我帮你去处置了。”

“若是能这样轻易的叫你见到,也不会在你的眼皮底下杀了人还把人给带走了。”长孙玄隐说完,转身过去,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茶还未喝下去,便吐出一口黑血来。

“无涯……”

“别过来。”长孙玄隐看着自己的黑血落在自己的衣襟上,嘴角噙着笑意:“你若是来,中了毒,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给你解了。”

“可是你……”

“不妨事的。”长孙玄隐打断他的话,只道:“下去歇着吧,这雨要停了,事情也很快要发生了。”

阿奴看他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只做轻松般笑笑他,便走了。

走时,看到他手里抓着的布巾已经全部染满了血。

长孙玄隐命不久矣,这是大家的共识,可是如今看到他的命和活气就这么一点点被剥削走,竟又忽然觉得悲伤起来。

世上只知一个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无涯先生,却谁也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事,竟也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秋风吹动梧桐树,摇摇摆摆发出声响,到了半夜,那雨有凄厉的下了一阵,等到第二天早起,天儿才算是放晴了。

眨眼已经是到了徐家的婚期,今儿林锦婳和赵怀琰都未出宫来,只叫人送了赏赐来,但气派也是不小了,毕竟今儿出嫁的主角乃是蒙古的公主。

徐昭昭最是开心,如今的她已经盘起了妇人髻,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子,耳朵上坠着圆白的珍珠,显得她娇俏可人的同时,又多出几分女子的韵致来。

“昭昭,小心些别摔了。”

袁绍跟在她身后,虽然小昭昭几岁,但他正是长身体时候,这两年间,早已比徐昭昭高了一大截了,人也稳重,反倒不觉得稚嫩,只充满了少年的阳光之气。

徐昭昭招待好客人进去后,一回头,瞧见他,小脸儿微微一红:“咱们也进去吧。”

“你慢些走,今日虽是大事,你若是磕了碰了,少不得要抢了风头去。”袁绍这话是打趣她,说她要在众人跟前跌个大跟头,徐昭昭一下听出来,追着袁绍要打,袁绍笑起来,等她一跑过来,张开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徐昭昭还挣扎了两下,奈何袁绍就是不松手。

徐昭昭小脸儿绯红的瞪他:“你做什么,这儿外人在呢。”

“那娘子还要不要听话了?”袁绍故意问她。

“听话就是。”徐昭昭只得应下,待他一松开手,朝他扮了个鬼脸,扭头就跑了。

袁绍看着她的背影跑开,无奈笑着摇头,刚要跟上去,便见有人来请:“公子,郡主身边的婆子有话传来,说小小姐今儿忽然病了,央您请个好大夫过去。”

“现在?”袁绍问他。

“那婆子是这样说的。”小厮道。

袁绍一想道袁绿衣母女,又想着今儿徐家布放应该也没松懈,只点点头,跟身边的人道:“你们都留下,照看好夫人,别磕了碰了。”

“是!”

众人齐齐应下,他这才独自出去了。

等他走了,徐昭昭这会儿也红着脸坐在徐府内某处无人的廊上了。

这会儿风景正好,也无人过来,她脸上的红色才退了些许。

想到方才跟袁绍亲昵的样子,她当真是羞涩到不行,越想越觉得臊,干脆捂着脸偷偷笑了。

“昭昭。”

就在她笑着的时候,一道意外的声音传了来,让她立即抬起了头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仿佛还记得初见他时,他清隽又带着书卷气的样子,那时候好似还是自己强迫他唤自己昭昭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徐昭昭立即站起身看他,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身上的少年气也褪去了,脸虽还是当初那张脸,但眉心却多了阴翳,眼底多了浑浊。

不过能再次见到他,徐昭昭还是很开心的。

夜生看到她单纯笑望着自己的样子,浅笑:“我想请你帮个忙。”

徐昭昭笑开:“你是婳儿姐姐的人,有什么忙还需要寻我的?是婳儿姐姐又吩咐了你什么?”

夜生看着她如此信任自己,忽然就想起了妹妹宫衣鱼,一时间,竟生出些不忍来。

徐昭昭看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也未多想,只道:“今儿是哥哥大婚,你若是不忙,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吧。”

“昭昭,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何你家未曾邀请过我,而我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夜生终是忍不住道。

“不是婳儿姐姐吩咐你有事?”徐昭昭不解看他,对于夜生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她的确了解不多,因为后来就算是她寻到了西夏去,却也没刻意打听过,所以不知道他一直在两地奔波,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觉得他既然跟了林锦婳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才是。

夜生微微叹了口气,见她居然还没看出破绽,到底是笑出来:“你还跟当初一样。”

“是吗?”徐昭昭以为是夸奖,高兴极了,也听出他话语里的些许无奈,关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婳儿姐姐这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太难了?”

夜生看着她笑笑,到底是转过了身去,走时才道:“下次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

“你也不是别人啊……”

“我是别人。除了你的至亲之人,所有人,都是别人,他们随时会因为什么更大的利益,而出卖你,甚至杀了你……”夜生说罢,看到他微白的脸,手心紧了些,到底是没抽出放在袖子里的刀,盖好斗篷低着头提步而去。

等他一走,屋外袁绍便急急驾马回来了,等到了门口,马也来不及管,翻身下马就匆匆朝府里跑了来,面色冷沉:“夫人呢!”

“夫人独自往廊上去了……”丫环回道。

“独自!我不是说过让你们照看好夫人吗,你们怎么让她独自去!”袁绍怒道。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发怒,方才他去见袁绿衣,到时才发现姐姐了侄女静儿都不见了,小厮说来回话的婆子,根本早就死了,可见此番就是要把自己调走,是冲着昭昭来的!

底下的人吓了一跳,瞧见他急急跑去,这才忙跟在后面而去。

不过到时,徐昭昭正坐在廊上,一边喂金鱼一边回忆方才夜生的话,等袁绍匆匆忙忙跑过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时,她还羞涩的推了推他:“外人在呢,松开……”

“不松开,永远不松开!”袁绍瞧见她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他能得袁绍的身份,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昭昭便是他能像个正常人一般活下去的全部源泉,若是她出了事,自己活着,也跟当年在冷宫里被人活活冻死饿死一般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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