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同知和陆通判对这类案子比较有经验,我请了他们过来,是想帮着一起分析一下案情。”
孟初冬起身,将自己带过来的案卷拿了出来,捧着送到潘东阳身边,“这是全部的案卷,潘大人和两位大人不如看一看。”
“我这次刑罚确实定的很重,其中两位主犯判处剐刑,这等刑罚据我所知,大业开朝以来并无人判处过,”说着,孟初冬垂下眼眸,“但是下官依旧觉得,不判以此刑,难以服众。”
潘东阳一震,剐刑极为残忍,若非罪大恶极之人,根本不会定这样的刑罚,当下潘东阳立刻拿起案卷开始翻阅。
章攀也同样拿起一份案卷在翻阅。
只有陆慎之不同,他开始和孟初冬攀谈起来。
“说起来,孟县令到咱们这里都有四个月了吧?”
孟初冬点点头,“对,有四个月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孟县令在花都县那边打算修路?开始修了吗?”
“是的,昨天开始动工的,打算在年前先把花都县往竹西县的那条路修通。”孟初冬谨慎的跟陆慎之说着话。
陆慎之也不急,慢悠悠的问着一些问题,看着自己的两位同僚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却是大致有数的。
陆慎之是竹西县出身,但是他在外面却很少说起自己的故乡。
宋追这件事就发生在竹西县,其实距离陆慎之的老家也不远,宋追的事迹他也有耳闻,但是陆慎之此人感情一向淡漠,虽然竹西县就在泉州辖下,他也从来不打算插手去管这件事。
这件事陆慎之插手了,做得好功劳算在潘东阳头上,做的不好罪责可就全部在他陆慎之身上了。
潘东阳在泉州做的不久,待明年就满三年了,是调往其他地方还是继续不动,目前还没人能有确切的消息。
但是只要潘东阳一走,泉州城知州这个位置,他陆慎之必定要收入囊中。
孟初冬虽然看着谨小慎微,实际上在观察这屋中三人的表现,潘东阳和章攀在翻阅案卷,脸上的愤怒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只有这陆慎之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淡定的喝着茶,对这两人脸上的愤怒也没有半分好奇心。
看着好似稳重,实际上……孟初冬垂下眼眸,这样的人,不是心机深,就是傻。
但是孟初冬觉得是前者。
☆、第1431章 香满路(7)
潘东阳和章攀看完了全部的案卷,潘东阳面沉如水,“此等恶棍,合该剐刑!”
章攀也附和道,“未曾想到,竟有如此恶霸,横行乡里十年,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我等的失职!”
陆慎之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到那里开始翻阅案卷。
他翻阅的速度很快,花了不到两人一半的时间就把全部案卷翻阅完了。
孟初冬的直觉告诉他,这陆慎之一定会提出问题来。
果不其然。
陆慎之放下手中的案卷,掸了掸衣袖,“此等恶棍便是施以剐刑,绞刑也不为过,不过横行乡下十年,竟无一人来泉州城上告,实属罕见。”
孟初冬没有出声,意思就是陆慎之你继续说。
陆慎之抬起头看向潘东阳,“潘大人,下官以为,此案应谨慎对待。”
孟初冬也把目光投向潘东阳。
潘东阳沉吟一番,“陆通判此言差矣,十年前,花都县和竹西县受海寇侵扰是最严重的,花都县和竹西县县令连夜潜逃,此事尚记录在案,当时花都县县丞等人意图将一县老百姓的命送到海寇嘴边,好在花都县百姓奋起,将一众废物全部斩杀,后来又组织老百姓和海寇对抗,这才没被海寇屠成空城。”
“官府如此不能作为,民众怎会向官府求助?”
“且那恶霸能把持乡里十年,手下打手甚众,多个村子里正与其同流合污,普通村民恐怕连官府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且逃出来了,家人又怎么办?忍气吞声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且此案证人众多,证据确凿,孟县令所判并无疑问,本官自会及时向朝廷上报,尽快将这批案犯处置掉。”
陆慎之闻言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章攀看了目光一沉,“想来陆大人不曾经历过如此惨案,此等恶霸行径,这些女子和无辜婴孩之悲惨,常人见之心中不忍落泪者有之,倒是陆大人却还能笑得出来。”
陆慎之嘴角的笑容一僵,脸上的神情沉了下去,“章大人慎言。”
“本官只不过是为了
泉州有潘大人和孟县令这样公正的官员高兴罢了,泉州有了潘大人和孟县令这样公正正直的人,哦对了,还有章大人,乃是泉州之幸!”
孟初冬对于章攀和陆慎之之间互相打压的行为视而不见,他需要的只是潘东阳的肯定罢了,别人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原本孟初冬打算把弄个机构收拢那些拥有特殊技艺的人这件事一起讲出来的,但是看章攀和陆慎之的情况,孟初冬便不打算再说了。
这件事还是他抽空私下里找潘东阳说比较好。
“潘大人,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先行告辞,花都那边事务杂多,修路才刚刚动工,需下官时时刻刻盯着才好。”
潘东阳拦住孟初冬,“不急不急,正好我上回递到云京的折子也下来了,云京那边安排了一批农具运送过来,正是漕帮和扬威镖局一同帮忙运送的。”
“那铁矿的开采,朝廷也同意了,且只要我们分两成半给朝廷便可以,余下还有一成,应该是孟初冬你的功劳,便分花都县和竹西县两县吧。”
☆、第1432章 香满路(8)
章攀和陆慎之也顾不上互相嘲讽和别苗头了,什么铁矿,他们两个怎么完全不知道?
两人的目光都在潘东阳和孟初冬之间转了个来回,心里想的都是一个念头,这铁矿的利益不会被这两人瓜分了吧?
难怪这孟初冬判了这么重的刑罚,潘东阳却一句话都不说,反而赞一句判的好。
章攀这会儿心里都有点后悔刚才帮着孟初冬说话了,他本来是想卖个面子给孟初冬,叫孟初冬知晓一下他这个同知在泉州城的话语和地位,没想到竟然被耍了。
陆慎之的面色也不好,他一向视泉州为自己囊中之物,这会儿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不生气呢?
潘东阳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两人的神情,心里只是冷笑了一下,这两人平素只会争权夺利,一件正事也不做,还把他当做老佛爷一般,尽干些欺上瞒下的事情。
潘东阳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将这两人判了死刑,到明年考核的时候,这两人必须从泉州滚蛋。
然后潘东阳看向孟初冬,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孟初冬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小小的花都县和竹西县根本不够他大展身手。
如今他到这边才不过四个月,别的官员新上任,前三个月基本上都在了解情况,有的慢的半年一年了还在摸情况,这人倒是狠,根本不管上下,只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可算看出来,现在陛下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官员,这样的人才。
于是潘东阳无视了那边自顾沉着脸的两人,起身邀请孟初冬中午在自家留饭。
孟初冬自然应了下来。
潘东阳的老家就在距离泉州不远的地方,所以他把妻儿也接了过来,跟着他一起在任上。
潘东阳的儿子今年十岁,叫潘明,正跟着夫子在念书,小小年纪已经一副老成的模样。
潘夫人容貌不显,看上去却是个温柔的妇人,潘东阳刚回到衙门后院,就见潘夫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迎了上来。
“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泉州下面花都县和竹西县的县令,孟初冬。”
潘夫人脸上露出一抹诧意,“原来是小孟,夫君说你年轻人,锐意进取之心比他这中年人要强多了,如今一看,人家小孟虽然看着年轻,却很沉稳,想来是夫君你看不惯人家比你年轻还比你稳重,嫉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