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没钱一路乞讨回来的，那会儿她说饿得不行，娇娥都端了吃食给她和娇娥，结果吃了没多久，她就抱着肚子滚到地上说肚子疼，我把黄老大夫请来给她看病。”
“黄老问了她话，说是路上吃了观音土，而且吃的不少，黄老大夫说只能开膛破肚把观音土拿出来，二弟妹就把人给赶出去了。”沈氏说着，也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第369章 死去
时下医疗水平落后，人死之后都要求个全尸，活着的时候让人开膛破肚，那是绝无可能，也不枉王氏说黄老大夫要害她的命。
只有季非夜知道，黄老是真正的想救她。
“二哥不是去当官了吗？二嫂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提到孟初夏，王氏脸上都是恨意，“孟初夏……那个天杀的……”
说了一句话，她便被疼痛折磨的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孟娇杏突然开口。
“爹和爷奶觉得我和娘是累赘，便找了个机会把我和娘丢下了，他们自己走了。”
“我和娘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是一路乞讨回来的。”
孟娇杏似乎是没是，季非夜猜测大概王氏贪心吃的比较多，孟娇杏没吃多少，反而捡了一条命。
不过这姑娘脸上一点儿悲戚的神情都没有，只余一片冷漠，看着就有些瘆人。
“一定……一定是那贵人许了……漂亮女人给他……他才不要我们娘两的，是我瞎了眼啊！”王氏是嘶吼着说出这段话的，那眼里的恨意绝不容错过。
季非夜没想到的是，孟初夏竟然如此狠心。
他没有在当初说不要王氏，否则王氏留在这凌家塘，孟初春这种老实性子，纵然不喜欢她，也不会完全不管的。
孟初夏的狠心就在于他是半路丢下这对母女的，而且不给她们留下分文，恐怕打的就是让这对母女客死他乡的主意。
没想到王氏竟是个能耐的，一路沿着原路跑了回来。
只是王氏显然命不久矣。
王氏疼的快受不住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依旧不停的咒骂着孟初夏，季非夜看着怕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
至于孟娇杏，季非夜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模样，仿佛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人并不是她的娘一样。
看着束手无策的沈氏和孟娇娥，季非夜开口，“娇娥，你去烧些热水。”
孟娇娥应了一声，出了这屋子。
“大嫂，大哥呢？天长和天久怎么也不在？”
“你大哥一大早就带着天长和天久去下华村那边收鸡蛋去了，说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沈氏早就想把娇娥支出去了，这下也放下心来。
她也知道王氏怕是真的要死了，她自己愿意担着错处，却不想叫自己女儿被吓到。
季非夜想了想，“二嫂，你这样是不行的，还是得治病的。”
“季三娘……你是不是……也想我早点死？”王氏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黄老大夫提议的治病方法。
季非夜垂了眼眸，“可是病不治的话，是会死的。”
王氏一下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直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意识到季非夜说的才是对的，她不治也是会死的，她突然就着急起来，想叫沈氏把大夫再叫回来。
然而她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这段时间情绪起伏也厉害，此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季非夜蹲了下来，“二嫂，你想说什么？”
只见王氏伸出手朝着季非夜，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季非夜皱着眉头，“二嫂？”
王氏猛然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似乎要暴突出来，随后渐渐的没了声息。
眼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死去，便是沈氏也不免有些脸色发白，扶着墙壁才站稳。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孟娇杏的脸，却觉得一阵寒意从背部爬上来。
☆、第370章 谁清醒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沈氏事后回想起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瘆人。
孟娇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那一双眼睛更是冷漠，她就那样幽幽的看着床上的王氏渐渐没了声息。
就算是王氏死不瞑目，那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暴突出来，就连沈氏都有些不忍看下去，孟娇杏的目光也不曾离开少许。
仿佛就是要眼睁睁看着王氏死一样。
季非夜侧头看了孟娇杏一眼，然后就像是没注意到孟娇杏的情况一样，她站起身来，“大嫂，该为二嫂准备后事了。”
沈氏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应了一声好。
孟家在凌家塘并没有祖坟，而且孟启和林氏已经迁走了，孟初春虽是兄长，却已经和二房分了家，更直言同孟启断绝关系。
所以所谓准备后事不过是去买一副棺材，到那乱葬岗后面寻块地方埋了了事，若是孟初春愿意给王氏立块墓碑，说不得王氏还能享一享她儿子的香火，否则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正好孟初春和孟初冬一起进了门，沈氏这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去给孟初春这兄弟两说清楚，季非夜却看了孟娇杏一眼。
“孟娇杏，你跟我出来。”
孟娇杏抬眼看着季非夜，看到她转身出了门，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随后慢手慢脚的走向院子里的季非夜。
孟初冬和孟初春也在院子里，看到季非夜把孟娇杏叫到一边，都没有出声，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往这边投过来。
“你给我说一下，你爹是在哪里把你和你娘丢下来的。”
孟娇杏径自低着头不说话。
季非夜冷笑一声，“孟娇杏，在我面前装可怜是没用的，你现在没有和你娘一样死去，是因为你观音土吃的不够多。”
“你娘死了，你爹不要你了，你觉得大哥和大嫂会好心收养你，对吗？”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是我花钱租的，只要我开口把你带回村子里，大哥和大嫂不仅不会说一句话，还会极力赞成，你觉得你现在不说话就可以了？”
季非夜的声音陡然变轻，“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识相，你现在应该很清楚，该怎么选择。”
孟娇杏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我听人说，那个地方叫漳州。”
季非夜很快就判断出这到底是哪里，心里计算了一下，“他们是出城的时候丢下你们的？还是？”
“是在一户人家里，那户人家说我爹把我们卖给他们家了，我娘就想办法带着我逃了出来。”
“你知道你爹要把你卖掉？”
孟娇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你娘说？”季非夜越问越心惊，这个小丫头比她想象当中要聪明许多。
“没有用的。”
季非夜沉默了一下，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谁告诉你们观音土可以吃？”
“我爹。”
“你知道不能吃？”
“我只知道我爹不会安好心。”
季非夜感慨，还是孟娇杏这个女儿比王氏把孟初夏看的更透。
☆、第371章 以后的打算
“活下来了，你对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四婶婶为什么要这么问我？”面对季非夜的问题，孟娇杏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
“因为我和大哥大嫂一家都不欠你，你要什么最好提前说清楚，我们也好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否则日后不仅要生嫌隙，还要惹出怨怼来。”季非夜话说的很清楚。
孟娇杏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要吃饱，到我十五岁时，备一份嫁妆嫁人，嫁的人不能是那鳏夫或是身体有疾的。”
“当然，我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干，我能做的我都会做。”
季非夜笑了一下，“可以。”
随后季非夜便不再理睬孟娇杏，孟初春那边已经去买了薄木棺材回来，又给王氏带了干净寿衣回来，让沈氏给她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