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弦歌紧抿着唇,将她牢牢钳制在胸前:“别闹了!”
洛倾璃用力地推他,推不动,于是用力想要站起来踢他两脚,这一动间,一旁的老太医惊道:“夫人可不能乱动,胎气原本就不稳,再动就会出大事的!”
季弦歌焦急地死死箍住洛倾璃的腰:“你不要再闹了好吗?当心孩子!”
他不说孩子还好,他一说,洛倾璃便越发不依不饶起来。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扭来扭去,介图一举弄死肚子里那东西。
季弦歌又急又怒,又怕又伤心,收紧了手臂,以一种要将她箍死的力量死死抱着不放。
洛倾璃的介图再次失败,气得狠狠地打他、掐他。
季弦歌一动不动任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背上手上,只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孤都满足你!全部都给你都依了你!”
洛倾璃眸子亮了亮。
“你说啊!”
洛倾璃停止了乱动:“我想要她死。”
季弦歌:“……”
洛倾璃冷笑了一声:“不行吗?那就算了!她不死,我不活!”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如同一连串天雷,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人心惊肉跳。
季弦歌颤了颤,眼眶里,一滴泪滚了出来。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骄傲如同一把绝世好剑,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她敢爱敢恨恩怨分明。
他早就知道的!
她不死,我不活。
当年在信都,宴上初见,她戴着黄金面具刺杀他,明明双方实力悬殊那般大,可是她仍然妄图想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是啊,她拼着粉身碎骨,也不过是让他滚了几滴血而已!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伤敌七百,自损一千。
多么愚蠢,多么可笑,多么不自量力!
她恨季羽兰,更恨的人,是他吧?
在他的剑挥向子文时,他没有忘记她眼中的刻骨仇恨。从那时候起,他便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了。
她恨他。
一旦被她恨上,便是不止不休,地狱黄泉。
他相信,季羽兰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当天夜里,梧桐台的兰嫔受了点凉,第二天便染上了风寒。缠绵病榻三天后,兰嫔因为病重,殁了。
太医说,近来天气转凉,要小心风寒入侵。这段时间宫里的主子一个个地生病。先是离洛夫人,再是兰嫔,接着就是王后。
说来也奇怪,兰嫔殁了的第二天,花雨台的离洛夫人的病便好起来了。不仅病好了,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于是宫中便有人在说,兰嫔与离洛夫人肚子时的孩子八字犯冲,所以才惹得孩子总是不好。兰嫔一死,那孩子便健康起来了。
洛倾璃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阳光正好,她正倚在花树下晒太阳。
绿旋就站在她左侧,神色有些不好。
正文 第240章全都满足你
洛倾璃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绿旋:“……夫人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是她先对付夫人您。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洛倾璃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指责与埋怨来,她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待我好,我会加倍地待她好;别人杀了我的人,我一样会杀了她的人。她杀我一个,我就要还她两个三个!”
绿旋被这阴森的话吓得颤了颤:“可是如果那人不是有意的呢?”
“不是有意的?”洛倾璃在齿间将这句话咀嚼了两遍,露出一口白牙,“那我先杀了他,然后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绿旋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洛倾璃。
洛倾璃笑得温和无害:“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这里有香儿陪着我就可以了。”
绿旋心里清楚,夫人对她有隔阂了。她原本就夹在大王与夫人之间难做人,那两人斗法,她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是错的,可若要她不帮,她是做不到的。如今,夫人不愿意信任她了……
绿旋默默地退出去,在外院碰到了过来吃午饭的季弦歌。
这些天来,季弦歌一日三餐都是在花雨台用的。
绿旋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大王。”
季弦歌看了她一眼,道:“她发脾气了?”
绿旋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立马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季弦歌目光悠远,似乎正看向遥不可知的远方:“她心里苦得很,又不肯跟我说,所以脾气难免差了些。你也知道,她如今也没有什么朋友……是我对不起她……人这一生,会犯错,可是有一些错,一次也不能犯。”
他说得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可是她却听明白了。
因为明白,所以才会难过。
在这个世界上,敌人的刀剑也陷害并不能让我们痛苦,真正令我们痛苦煎熬的,是来自我们最爱的人的陷害与复仇。那是伸向心头的针,那是从里往外的血淋淋的撕裂。我们不会很快死,可是每一次呼吸都会疼痛不止。
怔愣之间,季弦歌的身影已然消失,淡紫色的衣角在阳光下一层层晕开。
季羽兰死,月西瑶被禁足瑶华宫,洛倾璃怀孕,一时之间风头最盛,各宫内侍宫女无不奉承讨好花雨台。一时之间,香儿与灵儿身价大涨,隐隐有超过绿旋的架势。
这天夜里,季弦歌跟往常一样洗了手,给洛倾璃点了眼药水,再洗手、晾干,指尖沾上药膏,细细地均匀地在洛倾璃脸上涂开。
因为新长出的肉与原先的肉颜色不一,无法调合,因此之前扁氏师兄弟便特意为洛倾璃制了如今这膏药。这药可以消除暗沉与角质,使肌肤如婴儿般娇嫩光洁。
事实证明药十分有效,如今洛倾璃的脸已经看不怎么出疤痕了。
清清凉凉的药膏在季弦歌的抚摸与按摩下渗进了肌肤里,季弦歌边按边说着话:“已经大好了,至于眼睛你也不用太担心,扁氏的医术这么高明,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见光明了。”
重见光明?其实她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才可以活得长久。
“阿璃。”许久,季弦歌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抱住了洛倾璃。
洛倾璃做木头状,闭上眼装睡。
话说上回没能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十分不爽,她一点都不想与他说话。这么多天来,他每一次抱她都会让她觉得排斥与厌恶。
感觉出她的冷淡,季弦歌闭了闭眼,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如此反复三次,道:“她已经死了,如你所愿了,你……”
他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他倒是宁愿她骂他凶他打他,也不要她这样子冷冰冰地对他!天知道他快要被逼疯了。
这是冷暴力!
骂他凶他打他,起码说明她还是个人。如今这般冰冷相对,只会让他以为他抱着的是一块永远也捂不热暖不了的石头。哦不,她不是石头,她是冰块!
他不要这样,他要她的眼里有他,即便是恨他怨他算计他想杀了他,只要有他,便成!
“你还想怎么样?!”季弦歌加紧紧扣着洛倾璃的胳膊,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说!只要我能满足你的,全都满足你!你说啊!”
他这般激动,洛倾璃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仍然冷冷回道:“她是自己染上风寒死的,是老天爷要收她,与我何干?”
季弦歌:“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清楚?洛倾璃,你现在竟然敢做不敢当了!”
洛倾璃倒是被激出了一丝火气来:“在她让人按住我给我喝毒药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怎么?就准她杀我辱我,不许我反击了?!她敢做,便得承担后果!”
是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是,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