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姐姐!他们……回来了!”
楚倾这才抬头看向梅林那头气喘吁吁的舒禹,
“他们回来了!”
他跑向她,将她往正厅拉去。
他们一路小跑,一进门,就见楚洛坐在座位上,脸色有些苍白,他鬓角的乱发掩着侧脸,显得极为疲累。完颜铁则站在跟前,一身戎装沾着干涸的血迹,连脸上和颈上也满是伤痕,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其他站在厅内的,也大多如此,他们都静静地,无人言语。楚倾站在门口,竟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
“倾儿……”
楚洛先看到了她,踉跄着站起了身,看他的样子,楚倾才有些觉得,这与她而言的所谓机缘,对他人而言却是灾难。
“你们……回来了”
完颜铁眉头紧蹙,只是侧头盯着楚倾,未发一语。而楚洛闻言低垂下眉眼,攥住了拳头,
“我们……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
楚洛也不再说话,全身都微微颤抖,完颜铁讨厌他软弱的样子,干脆走到楚倾跟前,大喊出声,
“三战三败,最晚后日一早,徐州城必破!”
“……”
他大声说完,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正厅的人都低着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完颜铁垂头望着楚倾,想起了他初见她时也是如此垂头看着她低敛的眉眼……
“我就不信,他们还想屠城不成!”
“好了!”
楚倾打断了一副将的话,脸色如常,
“你们都去洗一洗,歇一歇吧……”
“倾儿……”
楚倾看向楚洛,竟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视线扫过众人,
“休息好了,大家一定来喝我的喜酒。”
“……”
“诸位疲累,不来也无妨。来了,我会更高兴。”
“你在……你在说什么!”
“别胡闹了……”
“楚姐姐,已要破城了,你这是……”
楚倾不再理会众人的惊诧与质疑,只是缓缓出了正厅,在门口时喊了一句,
“今日申时就借用洛大哥的偏房了。”
话落,她继续迈步离开,这个决定,她思虑了很久,但每当看见那几株红梅,她便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着嫁给他。所以现在,她必须尽快在生死未卜的现状面前嫁给他。这是她最后的执念,也是那几株红梅给她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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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是初一,虽早了一日,虽简单至极,虽没有祝福,虽没有新郎,但楚倾却对这场婚宴,期待至极。
看着美人镜中一身红衣,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她不禁勾了勾唇,身边的丫头觉得打扮好了,刚想将她搀扶过去,楚倾却摆了摆手。
她拿起眼前点绛唇的朱砂笔,在额前点了几点梅花,见镜中冷艳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媚,她才缓缓起身,任喜婆在前推开了房门。
门外,算是热闹至极,阳光很暖,空气中带着凉风的冷意,很多人都守在门口等着这场婚宴的新娘。楚洛眼眶有些泛红,看着一身嫁衣的楚倾,沉默不语,他想过这样的场景,却不知它会来的这样快。她真的铁了心嫁给叶初阳么……
完颜铁看着楚倾的样子,早已忍不住跑到她跟前,俊美阳刚的脸上显着急迫与无奈,
“你真疯了不成!就这么想嫁给他!”
楚倾长睫动了动,嘴角上扬,
“对啊,我疯了一样想嫁给他……”
“楚倾!”
“这是我的婚宴,希望你……别再捣乱。”
楚倾伏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就将他绕开,向偏房走去……
完颜铁回转过身,额上泛起青筋,他当着众人的面对楚倾的背影吼去,
“这个破婚宴,我不在乎!你爱办就办……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会和我回突厥!”
第四十九章今我来兮
一场婚宴,红梅白雪,楚倾任喜婆将她拉进偏房,然后轻俯下身,逆着光对着无人的座位,和身旁的一个牌位齐平,耳边奏着喜乐,放着爆竹。喜帕之下,楚倾不自觉弯起了眉眼,红了眼眶,
这一拜,拜天地,生死也好,离别也罢,不会再在乎。
这二拜,拜高堂,往事已散,再无恩怨,不会再惦念。
这三拜,拜夫君,吾之所愿,如此足矣,不会再思恋。
礼罢,她回转过身。耳边,有楚洛一众无奈的哀叹,眼前,却只有喜帕的红艳与远处的梅林。
她脚步极轻,伴着司礼高昂的声音与嘈杂的声音,向那片红梅走去,
“礼成,送入洞房!”
叶初阳,你说过会回来娶我,你没做到,我便替了你,自此,阴阳两地算作两不相欠。
礼成婚宴之后,不会有人留下喝什么喜酒,也无人推开偏房的屋门,楚倾掀开喜帕,已是戌时,看着跳动的烛火,她微微愣了神,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也曾想象过这场景,却从未想过原来是今日的模样。
思罢,她自嘲的笑了笑,扯下了满头的坠饰珠花,散下及腰的长发,褪去了大红色的喜袍,只着一身单薄的红色里衣。
她下了榻,推开了窗子,入目的,便是那红梅,现今又飘起了小雪,夜幕之下那雪片在屋内烛火的辉映下闪着光亮,轻盈曼舞。
如此美的景色,便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了……今夜过后,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叶初阳,虽只能当你一日的妻子,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用尽了所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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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党起兵第四日,邺城援兵未至,徐州城破。
第五日凌晨,楚洛被伏。楚倾一行不得幸免,一同被关进了天牢,至此,徐州城彻底改名换姓。
完颜铁拼尽了力气,最终寡不敌众,被一同关进了大牢,严厉监管。楚倾不知他被关在了哪,但听他还活着,她才松了口气,她第一次恨自己无用,甚至觉得自己于他而言是个累赘。
“楚姐姐,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啊?”
楚倾抬头看向身旁的舒禹,拍了拍他的肩膀,
“舒禹可是怕了?”
舒禹只是摇了摇头,他已然觉得活着无趣,现今能和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错。
监牢阴暗干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腥味,少年却只是扬起了嘴角,眼睛里似有星星,
“姐姐不怕,我就不怕。”
楚倾闭上眼,只勾起了唇,不再说话。在牢房另一侧的楚洛看着她疲累的样子,越发不忍,
“倾儿,不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楚倾并未睁眼,喃喃道,
“你顾好自己,就够了。”
牢里的人闻言,都绝望的低了头,叛军心狠手辣,他们不是不知道,进了这监牢,怕是出不去了……
又过了一日,徐州的残兵清剿完毕,牢里的人越发多了。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满身是血,都被扔到了牢里。顿时,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挥之不去。
他们已两日未曾饮水进食了,周身的腐臭难闻,舒禹更是连睁眼都不愿了,楚倾害怕,就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不停跟他说话,不让他睡过去。
“姑娘,别费力气了,那小子……不行了。”
“……”
“早晚都是一死,让他去吧!”
“咳咳……是啊……没用的。”
楚倾抬头,脸上满是阴冷,眸子里更是斥着血腥,
“都闭嘴!”
“这丫头……这么犟。”
“这活不了了,别把狠劲都撒在这啊!”
“咱别管了,一娘们怕死怕疯了,情理之中……”
楚倾依旧不说话,现今,楚落与舒禹都沉沉睡了过去,没一点反应,她不知她还能做什么,只是紧紧抱着舒禹。
其他人也疲累至极,也可能是对死亡的恐惧,都不再说话,牢里明明那么多活物,却个个如死了一般,寂静无声。
牢里再此有了动静,是狱卒送水来的时候,他们好像看到了希望,不停上前争抢,起了争执无人退让,有的甚至开始谩骂,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