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看了眼妹妹,嗓音沙哑的道:“飞机一旦坠毁,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
“几乎也不是完全,那个美国以前的总统坠机后不是还活着吗?”
“那是……”阮宁没再说下去,他也希望阮语有那般好命。
阮舒问阮宁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只软声道:“哥,你去那边休息会儿吧,都两天没合眼了。”
阮宁点了点头:“你别想太多。”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坐在那打个盹,生怕错过消息。
阮舒感觉从这个深渊里走出来,然后又落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那天她在老太太面前据理力争要一个说法,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可没想到阮语会如此决绝的选择离家的方式惩罚自己,又出了事故。
事情有因才有果,若不是她非要阮老太太给自己一个说法,或许也不会有今天阮语出事这个结果。
阮语出事虽不是她所为所愿,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她心真的难安。
整整一个礼拜,不管是政府的搜救队还是阮家自己组建的搜救队都没有一点消息。
阮二太太每日始终不信阮语没了这件事,发了疯似的要亲自去找女儿。
阮老太太找人把她看住,可阮二太太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三楼的高度虽不致命,但还是摔断了腿,有些脑震荡,人浑浑噩噩的在医院里躺着。
就连最不着调,留恋欢场的阮二叔也深受打击,在得知女儿的事之后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祖宗保佑女儿平安。
他这辈子也没能给阮家生个儿子出来,只有两个女儿,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出息他其实很为女儿高兴,没想到……
阮舒回家再见到阮老太太的时候,只觉得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像是一下子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看阮舒时的眼神,恨不得撕碎了她:“这下你满意了?我就知道你就是个搅家精,是个祸害!”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谩骂,阮舒一言不发,毫无感觉,其实,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心里痛快点,让阮语活生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宁愿回到从前的日子。
阮宁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妹妹出腔道:“奶奶,先准备小语的后事吧。”
虽然没有打捞到尸体,但按着传统,该立个衣冠冢。
阮家祖上有规,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入宗祠的,未成家就先去的后代则视为大不孝,亦不能入宗祠。
阮语虽未出嫁,但按道理,也不能入阮家祠。
可老太太拍板决定,阮语入宗祠,生是阮家人,死亦是阮家鬼。
没有人反对,人已经没了,谁去反对这种事。
阮语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丧事并没有大办,可阮家大小姐飞机坠海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下葬那天很多关系好的世家都来了,季家也来了人。
阮语单位的同事,领导也都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位语言天才居然英年早逝。
阮二太太那天出院,瘸着一条腿冲进来,把灵堂上女儿的照片,牌位扔了一地:“我女儿没死,我小语没有死……”
宾客看平日里最是端庄的阮二太太宛若疯妇,可没有人去责怪她,有的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阮老太太也是提着一口气忍着,如今看阮二太太闹得实在不像话,也顾不得许多,一巴掌上去打的阮二太太清醒过来:“你看清楚你砸的是谁的牌位,踩得的又是谁的照片,你是想让小语走的不得安宁吗?
”阮二太太腿本来就受着伤,头上的伤口也还包扎着绷带,憔悴又虚弱,闻言颓然的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阮老太太:“老太太,我不信小语她这样狠心不要我这个妈了,母女连心,我不信我的小语就这么没
了,老太太,你最疼她,连你也不信她活着吗?”
阮老太太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怪罪阮二太太,可这会看着她这样伤心,也于心不忍:“青青,让小语放心的走吧。”
“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我的小语这么好,老天就算要惩罚,也该是带走我才是,把我的小语还给我,还给我啊……”
阮老太太也是心如刀割,眼泪几次要从眼里流出都忍住了。
季南耀是在那晚送阮舒到家门口之后第一次见她。
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
阮舒是阮家嫡女,又是阮语的妹妹,着半孝为堂姐守丧,头上戴着白色的头巾,站在阮家人里,表情肃穆,比之从西部回来时还要再瘦些。
他知道,今天不是说话的时机,今天来也不过是想远远看她一眼。
阮老太太看到了季南耀,心里一阵唏嘘,更加悲痛,这季家三公子看来是真的喜欢小语。如果当初小语没有拒绝了这门婚事,说不定也不会有此劫难。
第667章 本来要睡了,被你吵醒了
季南耀并没有多待,和其它宾客一样上了一炷香就离开了。
阮舒也看到季南耀了,站在阮家小辈里给客人回礼。
两人没有说话,只对视了一眼,阮舒很快移开视线,她现在没有功夫想其它的事。
阮舒的目光落在灵堂阮语的照片上,笑颜如花,她曾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羡慕的人,也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和她在同一高度的人。
可她就这么没了,她到现在都难以置信。
吉时到,阮语的棺柩被抬走,其实里面就放了些她的衣服和用过的生活用品。
阮言在前面抱着姐姐的照片,十几岁的孩子,哭的像个泪人。
阮舒眼睛涩的厉害,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一场葬礼下来,压倒人身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不是劳累,而是悲伤。
整个阮家都被悲伤包围着,阮语走了,阮二太太精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阮老太太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倒了。
阮舒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阮家一片暮霭沉沉,阮大太太要照顾老太太又要让佣人照顾阮二太太和还在读高中的阮言。
自从阮语出事,母女俩竟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阮舒离开前晚先去给老太太道别,老太太也不知是病重,还是不愿见她,一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言语半句。
其实这样阮舒反倒自在些,和她道别是作为晚辈该守的规矩,礼数到了就行,她在不在乎,她就管不着了。
阮舒自然是要给阮大太太告别的,因为阮语把一场生离变成死别,阮大太太很不舍得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这阮家就像是钢铁般的牢笼让人忍不住想逃,现在这气氛也太过压抑,阮舒待在家里难免受气。
出去也好,她的梦想被扼杀在这阮家后宅里,就让女儿去追求一下自己的梦想吧。
记得阮舒上次回来时,她说,她从未出过青城,竟不知道我们国家还有那样一片土地,那样一群孩子。
她还说,她以为远方都是山美水美,却不想还有沟沟坎坎,她说她当记者一开始是为了好玩,再后来是为了转正赚钱,现在,她想好好的利用下她手中小小的权利。
阮大太太没有哭,她给阮舒做了几瓶牛肉酱和牛肉干,都用真空包装封上了。
她上次回家说没肉吃,这次给她准备足了,够她两个月吃的了。
阮舒在阮大太太面前一向是嬉皮笑脸的,以前大多是装的,现在,大概是装的久了,一到阮大太太面前就没正行。
“妈,那你有空再多做点,到时候给我寄过去,我怕用不了多久我就吃完了。”阮舒靠在阮大太太怀里撒娇。
阮大太太假意嗔道:“你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也长不大。”
母女俩促膝长谈,到最后阮大太太拉着女儿的手说:“妈之前一直拿你和小语比,是妈妈错了,妈希望我的小舒以后的日子开心平安就好。”
阮舒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经过阮语的房间,门没有关严,里面有灯光透出来,那一瞬,阮舒真的觉得是阮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