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好公主,这可是不行的。才大清早的,如此容易闹肚子。况众朝臣的内室都在,可是不容许有丝毫差错的。”
一声哎哟又是将付葭月打回原形。
“我肚子还不饿,等会吃。”
“这也行,那我们便先把这两日所学的再过一遍如何?”
“我却又饿了。”
嬷嬷:……
裙子拖得很长,去地坤殿的路便是坐轿子。
悠悠转转间的路程不算远,付葭月一人坐在轿子中,眼眸却没了之前的神采,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红布帘发呆。
越是害怕却越是要找些由头来麻痹自己,现在静下,倒也不慌了。
地坤殿内。
主位上坐着皇帝,侧座旁则分别坐着皇后与韩贵妃。因着公主今日需得皇后亲自挽发,况今日之事也算是举国盛典,却是不得和往常一般随意,皇后和韩贵妃却是有一个手掌距离的高低的。众大臣和他们的正室则按照官位等级依依排下,众宫女也站做两排。丝毫不乱。
众人皆是盛装出席,所穿也皆是暗红色的庄重之色,看着极是古朴典雅。
一声唢呐声起,只听得门外礼官一声高呼:“葭月公主到!”
随即瞬时鞭炮齐鸣,悦耳的丝竹声也是骤起,众人皆是将目光移至门口处,庄重之气顺着付葭月的脚步一步步蔓延。
付葭月右手搭在迎接她的宫女手上,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步朝前走着。
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排场,当下心中难免紧张不安。
付葭月僵硬地维持着笑颜,不敢看周遭的状况,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走至一半,搀扶的宫女便是放开手,退居到一旁垂首而立。
付葭月走得愈加有些手脚发颤,几乎有些同手同脚。但亏得裙子逶迤厚重,却是显现不出丝毫异常。
幸而这段路并不算长,勉强地走至正位,便是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深深叩拜在地,起身再叩拜,三叩拜。
行过大礼,便是再次前行,踏着汉白玉筑的台阶缓步走到皇后面前,再扣礼。
随即便不再起身,半蹲着身子,低着头等待着皇后娘娘绾发。
礼官高声喊起:“请皇后娘娘绾发!”
“今后你便是大姑娘了,可不容许像以前那般胡闹了。大姑娘便是要有大姑娘的样子,该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不容许放肆过头了,将来没个人家敢要的。”林皇后手拿着牛角梳边替她顺着垂落的头发,边柔声说着。
声音小的只有二人可以听见。
付葭月缓缓地抬头,便只见林皇后有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五官皆是精致,看起来极是亲近。却是丝毫看不出该有的年纪,明明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却怎么看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正文 第五十章 嫁我
当下想起自己的母亲,付葭月鼻子也是一酸,随即俏皮地眨巴了下眼睛道:“母亲,能不能别在这大好日子打击我啊?”
“行行行,不打击你,你便是听进我这一番话,我便是不再在你耳朵旁念叨我自己听得耳朵都是长茧的话了。”
林皇后笑得愈加欢喜,说着便是至一旁宫女的手上接过鎏金八宝簪,熟练地将她的发绾起,随即将簪子插进,全部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停滞。
簪子聚光性很好,插在葭月的头上泛着灼灼的光亮,很是好看。
林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她的脊背道:“行了,起来吧。”
闻言,已是腿脚有些发麻的付葭月终是扶着椅把重新站起。
只听门口礼官高声喊道:“礼成!皇上御旨,钦封为舞阳公主,可自由出入宫廷。”
随即皇上便是举起桌上的酒杯高声道:“我付朝长公主终其长成,今日朕与众爱卿共享此事,共饮此杯。”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恭喜长公主。”
群臣朝贺的声音响彻在地坤殿中,绕着柱梁回荡着,前一句的回声叠加着后一句的声音,极是洪亮壮观。
历来长公主及笄时都是要说上几句类似于国泰民安的话的。
当下皇上极是高兴,满面含笑地看向付葭月道:“葭月,你有什么想说的?”
付葭月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神色,向前一步,面向众人道:“首先多谢父皇母后这些年的抚养与包容,有幸生长在皇家,葭月才能如此幸福快乐地度过自己的童年。”
一语毕,席间已是隐隐传出赞许之声。
却只谢白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深邃,神色不明所以。
一身火红色长衣的乔羽书此时也是在席间,他慵懒地坐在角落处,看着付葭月的眼神中带着抹考究,嘴角微勾间便是饮尽了酒杯中的酒。
付葭月当下睥睨着众人,便是很容易注意到他的存在。
对上他凝视自己的眼眸,当下心中疑惑。
此人莫不就是乔羽书?
当下却也没时间纠结这件事,便移开了眼眸,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则素来听闻自古帝王家多薄情,葭月却是不以为然。自始至终葭月所生活的皇家在我看来都是与京城中所有的人家无异。便只从亲情这一点说,我有自信便是所有人家所不及的。自我出生,便有疼爱我的大哥,而至三弟出生,他便是有疼爱他的大哥,二姐。多年来,我们一直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世人所诟病的薄情,却有着我们自己的温暖。”
握着酒杯看向她的皇上,现如今面上已是没了笑意,只缓缓地摇晃着酒杯,静静地继续听着。
林皇后当下心中也是不解,着急间,忙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道:“葭月,你说什么呢?”
付葭月却宛若未闻般将声音继续拔高了几分道:“正如几十年前的夺嫡。”
“砰”的一声巨响,皇上握着的酒杯重重地砸落在桌上,溅起的酒水浸湿了一大片的桌面。
几乎是同时,谢白高声呵道:“葭月!”
手中仍旧握着酒杯,手骨间已然泛起青筋。
地坤殿内,随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谢白赶忙从座位中走出,施礼道:“皇上,公主来的时候喝了些酒,想来是酒劲上来,开始说胡话了。”
“我——”
“葭月!”林贵妃也是厉声呵斥道。
皇上反倒是于此刻平静了下来,抬眸对上付葭月心有不甘的神色,淡淡道:“没事,让她说!”
“父皇怜悯兄弟之间的亲情,便是没有依着众朝的规矩将八王爷——也就是我的八叔!”
一句话却还未说完,手腕已是被谢白给抓住:“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放开,我没喝醉!”付葭月挣扎道。
眼眸渐冷:“让她讲,我倒是要看看,我养的女儿,却是要为她八叔说上怎样的话。”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打量着皇上,付葭月也是注意到他威严的面容之上几近花白的头发,从他凛冽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些许的辛酸。
付葭月当下鼻子一酸,便转过身不再看他,重又面向众人道:“得父皇怜悯,我八叔没有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结果也不过是被贬边疆,相比于众王朝那简直就是骇然的。然则,撇开这一层厉害关系,这不正是亲情?尽管我八叔犯下的是逼宫这种天理难容的死罪,但念在一脉亲情的份上,父皇终究还是放过了他。而如今,我却是一面都未曾见过和自己有这一脉亲情的八叔,这么多年,八叔单独一人没流放在边疆,想来已是受尽苦难,应有的罪也该是还清了。当下却是趁此机会,恳请父皇。”
“恳请”二字加重,却是随即又被谢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声音给打断:“皇上,谢白此刻有个不情之请!”
冷眸相撞间,付葭月眼中带着愠怒,却是丝毫不让步,又拉高了声音,立刻接口道:“恳请父皇,能够赦免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