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路,枝蔓丛生,不远处有个蓝袍少年牵着一匹红鬃烈马似乎在等什么人,温文瞪大眼睛道:“沈岐央?你怎么也来了?”
沈岐央对着扶疏拱手一礼,她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走吧。”
偏头之时低垂的树枝勾到了她的发髻,鬓间的西府海棠花顺势掉在了地上,她俯身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把花放在了袖子中:“来,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一个一个说。”
温清道:“王蒙之死是为了掩盖张子忻死于坤离阵法的事实,混淆视听,根据重新绘制的坤离阵法图可卜算出下一个目标的方位,为今之计是要快些找出九十五个死者契合的死因才能有效防范。”
温念言简意赅道:“第九十九个,火行,离三,戌亥时,九阜山。”
温文挠了挠头:“死者无伤无痕,红茶花也无毒。”
扶疏蹙眉白了他一眼,温文赶忙往温清身后躲了躲,沈岐央接着道:“近几桩案子事涉朝廷官员,或朝廷中人与之勾结故意为之,或挑起朝廷与江湖的芥蒂妄图扰乱朝纲。”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夏桑身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任务是奉命保护夫人。
他轻咳一声道:“九九归一,坤离阵法一旦借助冤魂之力感应到玲珑玦的方位,魏国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国之危矣。”
扶疏满意的点了点头嗤笑道:“怀璧其罪。”
山间湿潮,瘴气丛生,扶疏随手扯了一把叶子递给他们道:“每个人嚼两片。”
温清三人乖乖的把叶子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夏桑用叶子卷了几个浆果吃得很是优雅,沈岐央厌恶的皱了皱眉没有去接显然更不打算去吃,扶疏把一片叶子直接塞入他口中:“我看你还真是公主脾气,金枝玉叶。”
沈岐央偏头道:“我从不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
“解瘴毒的。”
他解下腰间的小酒坛冲了两片叶子方含入口中,温文看着摇头只说暴殄天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瘴气尽散,豁然开朗,矮矮的篱笆爬满青翠的碧叶,几间茅草房,院中种满灿若烟霞的红茶花,温清用剑柄挑着伸出篱笆外的一朵道:“朱红,碧蕊,双瓣,是名品‘丹朱’。”
温念敲了敲不能称之为门的木门:“请问有人吗?”
良久未听到回答,沈岐央不耐的伸手推了一下,木门吱啦一声被打开了,温清道:“我们这般无故闯入是否有失礼节?”
夏桑回道:“门都已经开了,先进去看看。”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走到茅草房前,其上挂着一块木匾,用行楷写着“草堂”二字,风吹日晒,字迹有些斑驳不清,温文试探的叫嚷了几声无人应答:“是不是已经没人住了?”
扶疏道:“有人。”
茅草屋前的一丛红茶枝摇叶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夏桑警戒的把扶疏护在身后,温清用剑拨开花丛,所有人都呆住了。
里面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眉清目秀,约莫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粗布麻衣,脏兮兮的小手玩弄着一块看不出样子的配饰,乌黑的眼珠在看到扶疏的时候张开双臂软软糯糯道:“娘……”
温文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眉眼之间确实有些相似,难不成是前辈抛夫弃子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这个孩子还是该同情苏公子。
小娃娃在红茶花中焦急的挣扎着起身,几片叶子打到了他的眼睛,他用小手揉了揉颓然的又坐回了地上,扶疏伸手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他穿得很是单薄,抱在怀里软软的,凉凉的。
她解下身上的月白披风把他整个人都包了一个严实,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小嘴一撇趴在她怀中像只小奶狗撒娇般的蹭来蹭去,她并不是什么良善温软之辈,手上沾染的婴孩鲜血并不少。
不知为何他这样一个寻求安慰把她当做依靠的小小动作瞬间让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柔声哄了几句把他轻轻搂在了怀中。
温文道:“前辈,这真是你的孩子?”
“什么人?”夏桑手中竹叶镖飞射而出,只听叮的几声脆响,竹叶镖落地。
阴影处站着一位布衣荆钗的女子,身段窈窕,姿容清丽,她手中的竹制扁担已经从中间裂开,脚下有两个木桶,冷冰冰道:“你们是什么人?”
扶疏怀中的小娃娃抬起头来怯懦的叫了一声娘,温清上前一礼道:“我们在山间迷了路,见有人家便来讨碗水喝,贸然闯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屋里有水,喝完就走吧。”她从扶疏怀中接过孩子把他放在木凳上便用葫芦瓢舀了清泉水去浇花。
扶疏俯身绞了帕子擦拭着小娃娃脏兮兮的小手不经意问道:“夫人所种名品‘丹朱’价值百两,何以日子过得如此清贫?”
她淡淡道:“我从不卖花。”
沈岐央道:“金陵城中因何会出现夫人所种丹朱?”
她重复道:“我说了我从不卖花,诸位请吧。”
温念、夏桑对着扶疏耳语了几句,她起身笑道:“叨扰夫人了,我们这便走。”
她走了几步感觉裙裾被什么东西勾住,回身便看到那个小娃娃攥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扶疏对着他笑了笑慢慢把裙裾扯了回来。
出了瘴气丛生的密林她方想起披风还披在那个孩子的身上:“你们两个查出什么了吗?”
夏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两朵红茶花道:“花有两种,混迹其中,相差极其细微,待回到别苑才能确认二者真正不同之处。”
扶疏用花枝拨拉着看了看,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那你们看清她的招式了吗?”
温清三人皆垂首不语,沈岐央亦摇了摇头,她慢条斯理的解开那匹红鬃烈马的缰绳训斥道:“好好想。”
几人苦思冥想还未回过神来只听马声嘶鸣,红鬃烈马扬蹄而去,扶疏朗声道:“我先行一步活络一下筋骨,剑阁的剑招你们也看不出来?该罚。”
第41章
扶疏给青瓷去了一封密信, 既而联系到剑阁在金陵的暗线了解了一下魔音谷的动向,待她依照与云笙的约定来到藕榭台时早已夜幕西沉,曲折游廊下挑起一溜纱制灯笼, 她翻身下马还未站稳便往后踉跄了几步。
不过短短一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 这具虚败的躯壳禁不起半点折腾,阖目平复了一下呼吸, 抚了抚马鬃方提裙拾几而上,一粉衣女子忙迎了出来:“姑娘里面请, 白公子已静候多时。”
扶疏颔首推开一扇海棠镂花木门,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白云笙靠在木桶中, 头发随便绑成一束垂在外面,水面上只露出削瘦结实的肩膀。
他微微侧头,额间濡湿的乌发犹自往下滴着水, 声音慵懒沙哑撩得人心头发酥:“疏儿,我知道你会来的。”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扶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你让我来此就是看美人出浴?”
雾气氤氲之中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眼睫上挂着的水珠衬得狭长的丹凤眼格外深黑:“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扶疏扬眉一笑:“他一不解风情的和尚, 你和他比什么。”
哗啦一声白云笙从浴桶中起身,她下意识偏转了头,溅在她脸颊上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着水, 空气中泛着甜腻的花香,让人骨头酥软,昏昏欲睡。
白云笙轻笑,用巾帕拭了拭身上的水珠披上柔软宽大的白袍, 衣带松松系着,紧实的胸膛半掩半露,赤脚一步一步走向她:“你害羞了?”
扶疏用手指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前进,似笑非笑道:“你要对我用美人计?”
“不行吗?”
她摇头轻笑负手往偏厢走去:“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该知美人计对我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