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下去,怕是地位不保。
“……我尽力。”
“……尽力恢复以前的力量。”
付湛并不甘心屈居人下。
林蔚轻笑了,肩膀轻颤。
像是高耸的雪山上绵延千里的积雪都在日光下闪烁,暖得人心思都轻盈了许多。
这笑更像是打破了重逢以来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道透明的隔阂之后的,那种放肆又带有些侵略意味的,顽皮又撩人的笑。
“还疼吗?”
此时身为执念,付湛无形无体,只能关切地绕着林蔚轻周身打转。
“可疼了,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这会儿要真有人想怎么样,我可毫无还手之力。”
林蔚轻故意闹他,语气中极罕见地带上些黏腻的尾音。
“……我这就回手术室去,尽全力修补躯体,你等我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
阿轻这分明是在跟他撒娇!
林蔚轻挑眉,故作疑惑道:“那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这么被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即便没有躯体,付湛也觉着自己有些血气上涌。
“你等我晚点收拾你。”付湛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到时候就算你哭着求我都不管用!”
林蔚轻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霎时间有些抬不起头,面上从脸颊红到耳根,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把刚才说的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吞回去。
这下算是引火上身了。
警员推门进审讯室的时候,发觉刚收押进来的嫌疑人竟然满脸通红……像是在害羞?
本来就很懵逼的警员更懵逼了。
“那个……林蔚轻先生?”
警员迅速稳定情绪。
“嗯?”
林蔚轻收放自如,十分冷静。
“……你干了什么被抓进来的?”
警员强行严厉。
“……”
林蔚轻只想把付湛拉出来揍,他根本不知道这人究竟把现场的目击者的记忆都窜改成了什么样。
☆、请求
“……这就要问警官您了。”林蔚轻满脸写着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呀。”
警员恍了恍神,这嫌疑人怎么好像似乎大概在撩他?
警员叹口气,掏出钥匙打开手铐,很客气地扶林蔚轻站起来。
林蔚轻终于能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一脸无辜道:“警官的意思是……?”
警员一脸正直,正义的人民公仆是绝对不会被美色.诱惑的!
即使嫌疑人看起来真的好可爱!
“出去做笔录吧,你已经没有嫌疑了。”警员打开门领着林蔚轻往外走,面上的惋惜显而易见,又接着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现在的孩子太任性了,论文评价不好就要报复老师……这不,砍伤了好几个无辜学生,自己还失足摔进湖里溺水,连命都丢了……哎,可真是作孽。”
林蔚轻闻言猜测出个大概,估计目击者的记忆被替换成了王以北因学业不顺而报复,这才使林蔚轻和几个围观学生受了伤,而后又误伤了来找林蔚轻的付湛。而王以北的死亡,则被处理成了意外溺水。
如果再将到场车辆上记录的影像都删除干净,这案子就得照这么认定了。
林蔚轻发觉其实很多时候,人类的记忆和认知真不一定靠谱。
“做完笔录你就可以走了……下回对学生别再这么严格了,毕竟都还是年轻人啊。”
警员象征性地劝了两句,摇摇头走了。
林蔚轻只得坐着等下一轮询问,趁做笔录的警员来之前跟付湛通气儿:“你怎么改的记忆?我该怎么说?”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久到林蔚轻都以为付湛离开了,那熟悉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我根本没有改他们的记忆……我刚才只是暂时让审讯室的那个警官失忆了。”
林蔚轻愣住。
即便在灵界,能够修改记忆的灵族也屈指可数,要是还能在林蔚轻眼皮子底下做得不声不响,更是技艺高超……如果不是付湛,那还能是谁?
“还有……刚才那把匕首,也不是我做的。”付湛接道。
林蔚轻有点凌乱。
他也回忆起来,那匕首当时就让他觉着无比趁手,根本不像识界的刀具……又想起那匕首中原本就带着些银色的灵力,那灵力显然也不属于人类。
“事情更复杂了。”林蔚轻和付湛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照着刚才的推测,林蔚轻还算顺利地做完了笔录,警员没有起疑。
而后林蔚轻顺水推舟,说是想看看王以北作案的刀具,认一认那刀究竟是哪来的。
不出所料,那留作证物的刀具只是一把寻常的水果刀。
而王以北那被林蔚轻拆散的躯体,也莫名被重组完好,安安份份躺在了停尸房。
林蔚轻脱身离开警局。
二人毫无头绪。
即便现今还有诸多疑点,在那一场冰雪消融之后,林蔚轻一颗紧绷的心也松懈了大半。
林蔚轻发觉自从遇上付湛之后,他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可以随意插科打诨浑水摸鱼的悠闲生活,就像是突然被拧紧了发条,呲溜溜窜得极快。这节奏他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过来。
于是他决定久违地回去自己在老城区的小窝,付湛自然没有异议,欣然同去。
月色很好,初夏风暖。
道旁的梧桐树还绿得很,粗壮的茎干举起大片的枝叶,将路灯都收拢在其中,昏黄得更加昏黄。
一种闲适的温馨。
警局本就在深城大学附近,自然也离林蔚轻的住所不远。
林蔚轻一身轻松,两手揣兜,步伐欢快,悠悠然往家走。
老城区的道路狭窄,两边人行道上的地砖都很陈旧了,偶尔几片灰色的水泥砖当中还杂着几块红褐色的方砖。
林蔚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要一步一步踩着红砖走……左边大腿上还扎着绷带,林蔚轻把劲儿都使在右侧,一蹦一跳地,跟个刚放学的小孩儿似的往家蹦跶。
付湛也不出声,当然,作为执念,此时也只有林蔚轻听得见他说话。
他没有打扰林蔚轻难得的悠闲时光,那一缕没人能看见的执念,默默凝成人的形状。随着林蔚轻的走过的步子,他屈起左腿,陪林蔚轻一起跳格子。
若是有得选,他倒更愿意抱着受伤的林蔚轻回家,还一定要挑人最多的、最招摇的路去走。
不过也好,这样的弱小的灵魄,终究是没有被林蔚轻嫌弃。
付湛适应得很快,他明白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灵力的强弱根本不是衡量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标准。
即便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龙灵,他也有的是办法成为庇佑林蔚轻的树荫。
即便蹦跶地再缓慢,这段路也只被拉长了不到十分钟——二人只用了不到半小时便走到了林蔚轻家楼下。
付湛对这儿还算熟悉,虽然林蔚轻搬来这的时候,他已经化出了躯体,暂时不能缠着他。可无数次,午夜钟声敲响之后,他都曾将执念抽出躯体来这儿闲逛。
对这片老旧的住宅区,付湛连哪根路灯的杆儿上小广告最多都很清楚。
“对了,你浴室的灯泡儿换了没?冰箱也早就空了……要不去前头吃点东西顺便买个灯泡?”
付湛毫不掩饰地关心他。
“你看我现在这身体状态适合换灯泡吗,我亲爱的偷窥狂先生?”林蔚轻撇嘴,“况且这个点了,前面几家小吃店早就关门了。”
“我看你蹦哒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不疼了呢,我可爱的幼稚鬼小朋友。”付湛一边揶揄他,一边提醒他小心楼梯。
付湛真是每一秒生怕他磕着碰着,却只能放任他被那脏东西生生打伤半边身子。
……并且此时的他连扶一把林蔚轻都做不到。
越想越有些憋气。
“以后不准再背着我自个儿去招惹那些脏东西。”
一进林蔚轻家门,付湛就不再拿自己当外人,毫不客气地教训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