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许氏,人已经死了,人死债烂,她当年使用手段进入姜家,甚至杀了林棠,这些随着她的死,都将被人遗忘。
只有姜家,姜崇出现在人前就要被想起他头顶那绿油油的帽子,还有姜璇。
哪怕将来她洗脱嫌疑,可对于内宅女子来说,终究被粘上了污点。
人心就是如此叵测。
姜崇垂着眼眸,“老伯爷如果不想许氏死了还担个荡妇的名声,那就说好了。”
这是威胁,也不是威胁。
说出来,他的头上戴着帽子固然颜色不好,可许家想要人死债烂,未免想的太美。
反正他无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再说,抖落出来,反而更好,许氏肮脏的灵牌休想进姜家的祠堂,真相大白天下,也算为林棠报仇了。
不过,就算对自己很有利,也不妨碍姜崇用这个来威胁许老伯爷,确切来说,他威胁的不是许老狐狸,而是许老夫人。
虽然许老夫人的嘴很臭,可她的一片爱女之心是很真切的。
许老伯爷不是爱妻吗?会听爱妻的话吗?还是他的私心更重要呢?
他现在就和饿狼一样,咬着姜家不放。
姜崇不介意让他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果然,就见许老夫人语声凄厉的叫道,“老太爷,婵儿都死了,还要让她承受流言蜚语吗?”
许老夫人这朵老白莲已经哭得快要虚脱了,她紧紧地拽着丈夫的衣袖,
“老太爷……婵儿都死了……别让她临死都不安宁啊……”
许老伯爷被老妻的凄厉喊声给顿住了。
顿时室内就只有许老夫人痛苦的喘息声。
可是,她不知道,许氏已经是死不安宁了,死在从小就疼爱她的父亲手里,她怎么安宁?
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入许老伯爷的梦,骚扰的他不得安宁。
可是许老伯爷既然能下得了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他瞪着一双绿豆眼,为官十数载,最忌喜怒外露。
这个时候,就是好了一辈子的老妻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氏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能白死,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如果不能将姜家置于死地,怎么能对得起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腥?
他吭哧呼气,外人看来就是他在按压起伏在胸腔的怒火和悲怆。
他面目阴狠,“刘大人不是说姜大姑娘没动机吗?我告诉你动机……”
许老夫人不可置信的抬起核桃眼,“老太爷……你真的要让婵儿死也不安生吗?”
许老伯爷面色古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就是因为要让她安生,老夫才一定要找出凶手,让凶手去地下陪她。”
他阴狠的瞪了姜崇兄弟一眼,“刘大人,姜姑娘动机大大的有,因为当年她母亲林棠的死,和我女儿有关,姜大姑娘为了报复,才会杀死我的女儿。”
“再者,我女儿当年嫁到姜家已非完璧之身,更是成亲半年之后就产下双生子。
姜崇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终于忍不下去了。”
“我要状告镇北将军一家,是他们合谋杀死我的女儿。”
“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把杀人凶手一个一个全都抓个干干净净。”
许老伯爷双目赤红。
他的话石破惊天,惊得刘青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案子他真难办。
兵部尚书的女儿死了,嫌疑人是赫赫威名的镇北将军一家……这都叫什么事儿。
不但镇北将军头顶绿了十多年,这事闹的大了,竟然还牵扯到了太上皇要聘娶的妻子身上。
看来他应该让妻子去给他到出云寺烧烧香,避避邪了。
刘青山顿时不敢自己擅自拿主意了。
当即,他将那个扫地的老道姑让捕快带下山,同时朝姜崇和许老伯爷等人拱手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明日会开堂审理,到时候会让衙役传召各位。”
“将军,还请让令嫒不要离开家门。”
他需要去禀报皇上,牵涉到太上皇的事情,不得不谨慎起来。
姜崇忍不住冷冷的看了许老伯爷一眼,老狐狸直直地将许氏害死林棠的事情给抛了出去。
这下阿璇杀人的动机有了,为母报仇……
阿璇杀人的人证,有了,扫地的老道姑……
没有证物,没关系,可以慢慢的审理。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是要走到那一步。
他对着许老伯爷冷笑一声,看了刘青山一眼,这才扬声道,
“刘大人,本将军也要递状子,本将军要状告忠毅伯府骗婚。”
他在怀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状纸。
如果许老伯爷没有豁出去,那么他也不会豁出去,但如果对方想把事情闹大,他也不会怕谁。
哪怕因此被天下人耻笑,耻笑他的头顶绿油油的,耻笑他喜当爹。
即便这样,他也要说出来。
他不管如何,都要保护好阿璇,他不会让人欺负她。
许老伯爷眼里的冷色一闪而过,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为许氏的死伤心了,反而庆幸自己亲手杀了她。
刘青山接过状纸,就觉得那状纸如千斤重,他慢慢的将状子看了一遍,收起来。
“明日开堂。”
然后就走了。
……
姜璇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傍晚,回到姜家,径直去了姜崇的书房。
见到姜璇,书房里的两个人都很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姜崇和姜嵩异口同声的问她。
姜崇是不想让自己女儿被衙门的人审讯的,闺中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而且,姜璇也没杀人,凭什么让那些人问来问去的。
姜璇冲两人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她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也不是躲在家人身后被庇护的性子。
她坐在两人面前,正色道,“以许氏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她不可莫名的上吊,死一定有问题。”
“我是突然要去普济庵的,她的死就不是有预谋来针对我的,只能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诱使那人用来针对我。”
“她的死,谁是最大的得益者?”
姜崇双手相互交叉,“要看了背后什么阴谋了。”
“按说,从姜家来看,是我们得利,毕竟她身上是血债累累。
从许家来看,那就是许家得益了,用许氏的死,打压我们家。”
可不就是么,许老狐狸现在一股脑的将罪名往姜家头上推。
“听说珠儿不见了?”姜璇皱了皱眉,问道。
姜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说会不会是许氏给她安排了退路?又或者是许家?”
姜璇摇摇头,虽然说舔犊之情,让人动容,可如果许氏的死是突然发生的,那么她哪里有时间安排姜珠儿的去向?
她能把姜珠儿安排到哪里去?许家是她的娘家都靠不住,还能有谁靠得住?
她心头一动,她一直想弄清楚姜珠儿姐弟的亲生父亲是谁,可许氏去了普济庵就一直很老实,除了在那些女眷那里拿到阿芙蓉膏,一个异性都没接触过。
“爹,你那里有没有人手,能不能在普济庵周边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姜珠儿的踪迹。”
她不相信姜珠儿死了,她宁愿相信她知道某些事情,然后害怕的逃跑了。
姜崇点点头,“我会让姜虎带着人去那边上找找看的。”
……
第二日,许氏之死沸沸扬扬地传遍了京城。
许老伯爷一纸诉状连同当时仵作的勘察记录交到了顺天府。
刘青山传唤了姜崇,还有姜璇。
姜璇是为女子,没有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坐在堂后。
至于姜崇的诉求,刘青山同样接了,两个案子并为一个案子,同时审理。
许老夫人病歪歪的坐在姜璇的对面,核桃大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姜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