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家外地的汽车公司打电话咨询,被她们联合拿下了。七、八人的小团队连住四晚,他们不差钱,挑了行政套房,简直天降馅饼。
同样是新人,闻萤不是不羡慕,面对她们“你怎么样”的询问,她只能撑起勉强的笑容“还行”。
之后她推拒了晚餐邀请,查到部门里过去接待嘉和电子的同事上个月刚离职,暂时没人接手。
那就不是挖墙脚了。
闻萤绷紧的神经顿时舒缓地放松下来。
回忆这一天的遭遇,她反省自己以为手握名片就万事大吉,居然连客户档案都没看全。
继而想起营销部的规定,如果连续三个月未完成业绩考核任务,或被解聘。
难怪林谨承赌她撑不了三个月!
不行,绝不能让他瞧不起!
闻萤赶紧翻看还记得她的另外三家公司,和景升暂无往来。
晚上七点,她去员工餐厅草草用餐,返回部门查询那三家公司的情况,判断能否成为目标客户,不能再打无准备之仗。
遗憾接下来的一周,闻萤得到的全是坏消息。
*
新的周一,新的一无所获。
且不说有经验的同事,部门里的新人,只剩闻萤一单都没签下。
纪飞镰没有为此苛责她,可开例会的时候,他嘴里的表扬名单念到了所有新人的名字,除了闻萤。
这已然是无声的批评,哪怕他完全没这个意思。
闻萤不怪他,她怪自己。
下了班直接回家,她没跟同事一起吃饭,没有任何加班的打算。
抵达所住的公寓楼下,她扫了眼路边的休闲长椅,坐下点燃一支烟。
自从成为一名销售业务员,她见过的白眼,听过的拒绝,受过的责备,比此前小半辈子全加起来还多。
手机保持24小时畅通,她常常半夜被骚.扰电话吵醒。
想想接到的业务电话还没骚.扰电话多,更睡不着了。
闻萤开始怀疑,她可能真的不是这块料。
摸出手机看时间,恰好收到纪飞镰的微信,问她:还顺利吗?
她泄气地打出“好难”两个字,觉得不妥正想删掉,谁知按错发送键。
情急之下,闻萤赶紧补救一句“不过我能搞定”。
正对着手机沮丧,头顶传来林谨承的声音:“这个嘉和电子,我确实可以帮你。”
闻萤愕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握住的手机也响起来,来电显示为“纪飞镰”。
她小声说“不好意思”,走到几米之外接电话:“纪总监。”
那边换上“你今晚吃饭没”的寻常口吻,笑声爽朗:“有多难?”
她羞于诉苦,把情况说得磕磕绊绊,不过纪飞镰听明白了,“人家婉拒一次,就不好意思再去了,你是相亲,还是销售啊?找对象也少不了必要的死缠烂打。”
“我……”
“既然事先做过调查,好歹拿出点诚意。信任是逐步建立的,谁也没办法第一眼就相信你。”
“……嗯。”
“那行,就这样。对了……”刚把手机拿开,听到他后两个字,闻萤又贴回耳朵,“我最喜欢的月季,也是瑞典女王。”
收起电话,迎上林谨承等待的视线,闻萤说:“我再试一次。”
*
那之后,闻萤又跑了几趟嘉和电子。
连保安都认得她,打个招呼就放行。她专挑午休时候去,人.流量大,坐电梯运气好在十四楼下,下两层就到。
架不住她这样的攻势,秘书请来行政经理。
两人刚在会客室坐定,闻萤把那通打了八百遍的腹稿讲出来,详述酒店特色,承诺给出优惠。
洋洋洒洒一番热忱介绍后,那位行政经理笑道:“你说的我知道,我了解你们酒店,只是我们的情况有些变化。”
诶?
闻萤傻了眼。
听他解释具体有哪些变化,还例举不少期望和需求,闻萤越听越觉得——
“那你们更适合鸿海。”
对方全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面露讶异,随后大笑:“是的,我们和鸿海签了长期入住协议。”
闻萤顾不上震惊,锲而不舍地争取:“那活动和开会呢?都合作两年了,折扣好说呀!”
行政经理面色犯难,却又拿她没办法。
闻萤着急的时候,眼尾下弯,明亮的灯下眼睛似蒙上水色般极美。
她眉间细细地蹙起,嗓音无意识地放软放柔。
叫人看了,狠不下心肠。
想到这些天她来回奔波确实很有诚意,过去也一直和景升合作,那位行政经理终于松口:“老实说,都签了鸿海,不过可以给你介绍我们的兄弟公司,就在工业新区,离你们也近。”
这话听在闻萤耳中,不啻于另一种婉拒。
她的心早麻木了,感觉不到难过,笑容转瞬重振,喜出望外地连声道谢,记下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
闻萤打算转天就过去,动身前打电话联系,意想不到的是,对方从嘉和电子那听说了景升,想要上门参观。
柳暗花明,闻萤终于谈成了第一笔单子。
第42章 风与火
将客户资料归档, 看了眼预订部的记录本上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闻萤就跟同事一起吃饭去了。
没有人祝贺,她也感觉不到多开心, 毕竟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饭桌上听到同事嘴里的微信群, 闻萤立马添加。对方好心提醒,有事没事冒个泡, 保持存在感,她连连称是。
这才发现,新人普遍两两组队,只有闻萤一个单打独斗。
大家随口说起碰到的奇葩,插几句积攒的经验, 闻萤赶紧记在心里,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递烟, 什么时机配合着唱.红.脸白脸。
根本来不及自怜受过的委屈。
工作治愈一切矫情。
营销部晚上八点下班,闻萤吃了饭回去填写报告,反思自己表现得完全不像拥有两年的社会经验。
后知后觉地回想——
因为老鸟们知道嘉和电子被签走了,难怪那个同事离职后,档案还没更新。
因为是鸿海签的, 难怪林谨承那么肯定,他能帮上忙。
她暗暗叮嘱自己, 下次记得机灵点, 转眼又忙别的事。
不再有别的感叹,连浪花都腾不起一朵, 内心的湖面荡起点点涟漪,顷刻恢复平静。
没什么大不了的。
地铁2号线的起点站在酒店附近,闻萤九点多离开,走出景升没多远,看到纪飞镰立在前方的路口,手里捧着一盆花。
花的蓝色纯澈写意,她走近了看清花型,像扑腾的鸟雀,随时要从盆中飞走。
纪飞镰却没看到她,还在和车里的人说话。
那辆白色的轿车敦厚大气,带翅膀的B字车标看起来价格高昂。
很快从另一边车座走下一人,接过纪飞镰手里的花盆。
他挺直背,抻了抻胳膊,挥手冲车里的人告别,眼风扫过侧面的闻萤。
“闻萤。”
纪飞镰的笑容充满感染力,嘴角上提牵起小半张脸,拉出一对小括号似的肌.肉线条。
那么干净明朗,让人疑心他是在国外长大的ABC。
闻萤回以笑容:“纪总监。”
开出几米的轿车停住,已经升起的车窗忽然降下,一个瘦小的女人靠过来。
她浅色的丝质裙面泼墨一样铺开长形的花瓣,丝毫不显喧扰,无名指戴一枚素金婚戒,再无其他首饰。
化了淡妆看去仍有些年纪,气质高贵,打量闻萤的目光没有一丝挑剔或审度。
纪飞镰介绍:“这位是家母,这位是我同事,闻萤。”
他话音甫落,闻萤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纪燕宁。
纪燕宁说:“闻小姐,你跟我先生也认得,对吧?”
闻萤心里一咯噔,脸上波澜不惊,“当然认得林先生,我过去在鸿海工作,和他有一面之缘。”
“那既然大家都认得,改天到家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