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米粥滚上两滚,这道汤泡饭煮好了。
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随着空气扑进厨房里每个人的鼻孔,几个媳妇纷纷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好香啊!”
叶八妹笑了笑,说道:“香吧?吃起来比闻起来更香。”
几个媳妇有的擦了擦嘴角,有的伸长脖子看向锅内,有的小声交谈,有的拿出勺子递给叶八妹。
叶八妹取来一个大瓷缸,将煮好的泡饭盛进瓷缸里,随后拿出抹布将厨房收拾干净。
收拾好了之后,叶八妹接过七媳妇红梅手上的勺子,舀了一勺汤饭送到春秀嘴边,说道:“尝一尝味道够不够。”
春秀惊喜不已,她虽然经常被人羡慕遇到一个好婆家,但婆婆的好仅限于不压榨媳妇而已,从来没做过喂饭这样亲密的事情。
她在其他几个媳妇羡慕的眼神下张开嘴巴,将勺子上的泡饭抿进嘴里,尝到味道的瞬间,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咀嚼了两下,她忍不住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叶八妹将勺子递给春秀,和蔼道:“好吃吧?”
春秀猛点头,目光看向瓷缸,垂涎欲滴。
叶八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道:“时间不早了,收拾碗筷吃晚饭吧。”
将近八点半,春秀张罗着将饭菜摆上饭桌,其他几个媳妇领着孩子,拿着碗筷走了进去。
家里一共三十个人,分成两桌,一桌坐的是大人,一桌坐的是孩子。
叶八妹坐在主位上,右手边坐着的是叶大壮,依次是叶二壮,以此类推。
左手边的位置空着,那是叶八妹留给叶爱国的位置,紧接着是大媳妇春秀,以此类推。
她在叶爱国去世那天和几个孩子说了一件事情,以后家里吃饭,必须给叶爱国留一个位置。
几个儿子和媳妇都没意见,儿子们都以为她思念叶爱国过度,无法接受叶爱国已经离开了的事实,精神出现了问题。
媳妇们则很理解她的做法,爱人虽然去世了,但是不管他在不在都应该在家里保留他的位置,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爱和思念。
不管他们真实想法如何,总之叶八妹的左手边从此多摆上一副碗筷,成了空位子。
农村很多家庭都有主母分饭的习惯,一般老太太还健在的话是老太太分饭,老太太不在了则轮到大媳妇分饭。
以前由叶八妹负责分饭,现在她以年纪大了为由,将分饭的重任交给了春秀。
大媳妇春秀十分惶恐地接过饭勺,在一家几十口人炽热的目光下颤抖着给叶八妹盛了满满一碗泡饭。
叶八妹鼓励地朝她笑了笑,春秀收到叶八妹的鼓励,颤抖着的双手渐渐平稳起来,捧起瓷缸挨个盛饭。
叶八妹做的泡饭很多,每个人能分到三碗,这年头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因为常年没肉下肚的关系,都素得慌,食量特别大。
等春秀分好饭,叶八妹拿起筷子,目光扫视一圈道:\"吃饭,吃完咱们开家庭会议。\"
话落捧起瓷碗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汤,奶白色的汤一进入口腔,浓郁的鸡蛋香立刻席卷了味蕾。
叶八妹眯起眼睛细细品尝舌尖上的滋味,约摸两秒后才睁开眼睛。
家里的规矩比较多,其他人等叶八妹吃了第一口后才陆陆续续开始吃饭。
叶家最小的孙子名叫叶国文,今年六岁,是叶七壮的儿子。
他年纪还小,虽然知道以后再也看不见爷爷了,心里也没太多的不舍,但是他爹和他说了,因为爷爷走了,奶奶很伤心,他今晚要负责哄奶奶开心。
想着叶七壮给他的任务,以及承诺他的糖果,叶国文捧起他的小瓷碗,走下饭桌,迈着小短腿挪到叶八妹旁边。
随着他的走动,一屋子的人纷纷停下筷子看着他。
叶国文有点慌,小兔子似的窜进叶八妹的怀里,扒拉着她衣服上的扣子,嘴巴扁了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叶八妹拿过他的碗放到桌子上,随后抱起他放到腿上,亲了亲他的脸颊问:\"文文怎么了?\"
叶国文偷瞄了叶七壮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埋入叶八妹的怀中,奶声奶气道:\"奶奶不伤心,爷爷不在了,以后国文保护奶奶,国文的鸡蛋给奶奶吃。\"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叶八妹错愕了一会,她记得上辈子好像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扫了几个儿子一眼,见他们眼眶泛红地看着她,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叶国文的后脑勺,一脸慈爱道:\"国文真乖。\"
她这话一出,隔壁桌的十几个孙子涌了过去将她围在中间,有的抱着她的手臂,有的抱着她的大腿,纷纷表示要保护她。
叶八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里化成了一团。
吃罢了晚饭,七媳妇红梅收拾碗筷,大媳妇领着一群孩子离开里屋,其他人坐着不动,等着开家庭会议。
叶八妹敲了敲桌子,捋了捋思绪,将想要说的话整理一遍后道:\"自从你们爹走后,我知道你们都慌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她扫了一眼几个儿子,又扫了一眼几个媳妇接着道:\"你们爹已经去了,以后我也会去,你们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学会长大,学会该怎么打理一个家。\"
叶大壮眼角泛红,嘴角微微抖动,双手握成拳头。
忽然,他转身抱着叶八妹的大腿跪下,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第5章 粗茶淡饭
徐水村的人都很勤奋,大都六点起床,他们分工合作,男人们出门工作,女人们则在家收拾。
昨晚的家庭会议因为叶大壮的关系到底是没开下去,叶大壮一哭,其他几个儿子和媳妇也跟着哭,最后一堆人哭成一团,实在没有开会的心情。
叶八妹看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下地,便宣布暂停开会,明天晚上再继续。
早上,叶八妹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后吃了大媳妇留在厨房的早餐,随后带着叶国文前往自家的地。
虽然时下是冬季,但对于稻谷一年两季,终年不下雪的徐水村来说,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在田里忙活。
这次出门,凡是叶八妹见到的人都仰着头,微笑着喊她一声八奶奶。
他们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自然地对叶八妹打招呼。
前往庄稼的的路上有一条河,河面约有两米宽,河水深有小腿高,河水清澈见底,从水面能清晰地看见水底下的鱼虾和细碎的乳白色石头。
河的两边是发黄的水草以及枯黄的野芋头,灾荒年代,这是野芋头既是救命的粮食也是夺命的粮食。
那时候的人饿极,有人吃两脚羊,有人吃观音土,有人吃野芋头。
吃野芋头的那些人当中,幸运的能活下来,不幸运的则会因为野芋头的粘液染上痒痒病。
痒痒病顾名思义就是全身发痒的病,能让人从头皮痒到脚底板,越挠越痒,最后挠到全身溃烂,无药而治。
走过小河,沿着一条两米宽的小路走了半个小时,引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色,一层叠着一层,那是割下来的水稻杆。
徐水村不富裕,买得起耕牛的人家很少,因为没有耕牛的关系,村里的水稻杆都会留在田里晒干,晒干后会在田里将水稻杆烧了肥田。
叶八妹在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根本不需细想,叶八妹就能够看出,前面的那个人是叶大壮。
远远看去,能看一块块的农田里人头涌动,男人们都在低头开垦,以人力耕田。
小孩子则在旁边的地理捡漏,稻田的隔壁是荒田,荒田种的是番薯、芋头大署和花生。
小孩子捡漏捡的是花生,这里种植的东西大都是分两季,花生有夏季豆和秋季豆。
荒田的花生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收了,不过,通常地里面还会漏下一些个子小的花生没捡干净。
在冬天开垦的时候大人会带上家里的小孩,让他们跟在大人的后边捡开垦出来的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