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41)

“……这里的东西样式都太规矩了。”小言说。

“那你还买了那么多。”

“总可以淘得出一些东西的嘛。唉,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购物都没有特别集中的地方,没有特别密集的商场。……现在重庆变化可大了。”

“是吗?我好久没有去过了。”

“解放碑那一块好多大型商场,修得好漂亮,要逛,怕是几天都把那些商场逛完。……以后我老了,还是得回重庆,天天吃重庆火锅和小吃。”

出了天虹商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里,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冰激凌,往华强北里面走,在有精力的时候,步行可以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小乞丐粘了上来,用脏手来拉扯沪妮的胳膊。

“干什么!滚一边去!”小言回头厉声呵斥。

小乞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琢磨得出人的心思,拉着沪妮的胳膊嘴里发出一些不知所云的声音。沪妮对乞丐的同情心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还是摸出一张零钱,被眼疾手快的小乞丐一把抓了过去,一溜烟跑了,回头露出调皮的笑。

“干嘛给他钱!我最讨厌伸手向别人要东西的人了!要钱自己挣去啊!做鸡的都比他们这种人强一百倍!”

“还不是想让他赶紧走开,粘着人,多烦啊,再说,他好小呢,靠什么挣钱啊。”

“不会去捡垃圾卖报纸啊。”

路旁传来很蹩脚的黄梅戏唱腔,是一对眼瞎的夫妻,丈夫坐着拉二胡,妻子拄着拐杖,她只有一条腿,然后很卖力地唱着《天仙配》。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过去,放了一张钞票在他们面前的碗里,似乎是要针对刚才对待小乞丐的行为,说明自己其实是有同情心的一样。然后,小言说:“怪可怜的,而且,他们也是在靠劳动吃饭呢。”

沪妮笑笑,为她这个感性的漂亮朋友。

没有目的地向里面走着,看旁边专卖店的衣服。手里的冰激凌舔完了,就抱了两份爆米花,边吃边走。

越是走在人头涌动的街头,越是感到两个人的亲密。

深圳看上去是年轻时尚的,不止是因为它效果图一样漂亮的街景,还因为到处年轻而且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一到休息日就白开水一样泛滥的“休闲”情怀,自制的“休闲”激情。大的压力之下,找着一点缝隙,难免夸张地发泄一下。

裹杂在这样的一群人里,难免感到空气的躁动。失业,就业,金融危机,偷盗,抢劫,杀人,强奸,都暗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把它浮躁的气味散布出来,所以城市的气味,永远地丰富、光彩、晦暗。

两个女子很自得地走在大街上,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开怀大笑,再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大声地争论,然后惺惺相惜对方已经不是特别年轻的美貌,在对方摇晃的湖水中窥到自己的投影。

沪妮常常地感觉,如果没有小言,这座城市就是苍白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两个女子兴致勃勃地走进一家音响店,想要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找到可以让自己露出或“金庸”式或“琼瑶”式或“王朔”式的神情的音乐碟。

随着货架慢慢移动,小言在不远地地方散发着香奈尔的味道,还有她嘴里爆米花微弱的脆裂声。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摸索,沪妮不自觉地抬头看去,对面,划破时空的注视,来自回归夜的那个孟秋平,来自少年时代的英俊少年。突然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像电影里黑白的背景,生动的,只是对面的男子和呆立的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时空像高速列车一样错乱地穿梭,过去,还有未来,仿佛就被他们这样看进了彼此的眼睛里。

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又回到了原地,仿佛宿命的安排。

突然成长的过往(一)

金子

电话铃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的尖利。沪妮蹲在那里,看着显示屏发着绿光的手机,呆在那里,不敢上前。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秋平吗,经过那么多的时间,还有多少东西是没有改变的。沪妮突然地感到悲凉,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多年以后才遇到他,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要遇到他。无奈和悲伤的过往,齐齐地涌上心头,化做冰凉冰凉的水珠,从眼睛里流出来,滴落在她茫然的脸上。

沪妮依旧蹲在那里,看着那小块绿色焦躁地闪动着。她知道只要她走过去,按一下那个接听键,她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但她就是没有走过去的勇气,或许希望比现实是更柔软的。电话铃响过以后,一切都归于平静,静得出奇。

沪妮慢慢挪到床上,看到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悠悠地叹口气。

慢慢地下楼,想着昨天他还拉了她的手,在这个楼道里摸索地攀着,心里有一些的欢悦,但不乏沉重。毕竟是事过境迁,今天的太阳比起十几年前的,应该是新了许多的。沪妮眯缝着眼看着刚刚升起,还不是很晃眼的火球,感觉自己仿佛是经历了许多年的老人一样,今天的她,也不再是昨天那个系着小辫穿着花袄的小女子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地不会回来,找不回来的。

沪妮叹了一口气,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向外面走去,低了头,大步地走着。

“沪妮!”一声低唤,像是从梦中发出的声音。

沪妮顿住了,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用自己的感觉来确定声音是否真实。

“沪妮!”陌生的却也熟悉的呼唤。

沪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回头去,秋平站在那里,很固执的姿势,就像那年他站在山顶上的姿势。沪妮注意到他换上了整齐的西服,很干净整洁的一身,上班族的标准形象,一个这座城市到处可见的普通男人,不同的是,他是秋平。

“这么早?”

沪妮说:“是啊。”

“我们一起。”秋平走上来,看着沪妮说。

沪妮把眼睛移开,他和少年时的秋平总是有一点接不上轨,但他明明又是秋平。沪妮转身,慢慢地向前走着。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没有烟味,也没有香水的味道,是干净的太阳和甘草的味道。

“我昨天晚上回去以后给你去了电话的。”

“……我没有听到。”

“我想也是,都这么晚了,你应该睡了……”

“……”

“我今天早上一定要见到你……不然我心里不塌实。”

“……没想到你住得这么近。”

“是啊,这两年我们竟然住得这么近。”

很近就到了街边,这里有204路车可以坐,沪妮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深南大道的方向走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已经在出汗,手心里,也是湿漉漉凉冰冰的汗水。

“你还好吗?”秋平问。他们的话不多,莫名其妙来的拘谨,让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嗯,还好。”沪妮把眼睛从路面的石板上收回来,转头很轻松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秋平的胡子刚剃过的,下巴上青青的一片,他已经长大了。沪妮有些怅茫地想。

“叔叔阿姨还好吧?”沪妮问,她喜欢自己的这个问题,这是他们共同经历过后才会有的问题。

“好……上个春节回去他们还念叨着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秋平转过头看沪妮,却看见她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就把话打住了。

走上天桥,沪妮笑着问:“你记不记得刮台风的那天?”

秋平疑惑地看她。

“在天桥上。”沪妮微笑着提醒。

“那是你吗?”秋平惊异地问,那天他没有注意那个女子的容颜。

沪妮点头说:“我听见你的同伴叫你的名字。”

“那你怎么不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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