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
序
他站在满地狼籍的房间中间,目光呆滞的四下张望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某处微弱的黄色物事上,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只黄色的橡皮鸭子,圆鼓鼓的,憨憨的咧着嘴对他傻笑。
那是某一年的生日礼物?
那个人拿了报纸给他看新闻,一群黄色的橡皮鸭子飘洋过海,到处逍遥。
“可爱吧,黄鸭子舰队!”
那人呵呵的笑了起来,“它们兵分两路,一只在太平洋副热带环流上飘,还有一路正在往北冰洋方向走。你说,它们还会不会遇到?”那人问,然后俯身亲亲他的耳朵,自信的回答,“我猜,一定会的,不管用掉多少年,季候风,信风,还有这些环流,一定会有再见的时候,因为它们本来就应当在一起。”
声音放低了,因为含入欲望,吵哑音色显得异常性感,他轻咬他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嘟囔,“就象我们,注定会在一起。”
——但是,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打个寒噤,扔掉不知不觉跪在地上握在手中那只鸭子,沉重的叹口气,抹把脸缓缓站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变得不耐烦了,按得用力又急促,他呆怔片刻,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不用那么绝望?是他回来了,是他来看他了!
身体变得轻盈,他的脸庞瞬间明亮,扬声轻快的叫,“来了来了!”迈过一地的杂乱与不堪,握住门把手,他微吸口气,满怀希望的拉开了门。
一、
那是白玉堂初与展昭认识时发生的案件。
白玉堂第一次见展昭,非常之眼拙,硬生生把省公安厅赫赫有名刑警队长错认成一名小交警,这事儿后来成了兆惠兆兰兄弟的固定笑话,好在其时白玉堂已习惯面对此人会有各式状况层出不穷,也就酷酷的拿它当笑话。
丁家兄弟知道什么,这等小事随他们说去罢。所谓偷腥的猫儿,到了五爷这里那叫被偷腥的猫儿。白玉堂心高气傲路人皆知,可七窍玲珑心那也不是白长的,房门一关满室生春闷声大发财的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
此人者,展昭也。
四月底,春夏之交,突然就变了天,噼哩啪啦一阵暴雨再转成淅淅沥沥小雨。
那天下午白玉堂原本去郊外试机,他是超级航模发烧友,非常会撒钱的主儿,夸张些说爱机上配的发动机拆下来可以现组装了去参加F1方程式,单是调整下尾翼上的方向舵就可以站着不动一整天。
当年大学里校友奇怪,这么喜欢干嘛不去索性开飞机,白玉堂专心摆弄手里的螺丝,头也不回答,兴趣和职业不是一回事,摄影是职业,航模是兴趣。
白玉堂玩的航模是仿真类的,正赶上微调期,雷雨天气容易影响精度,垂直尾翼与水平翼磨合又有点问题,看快下雨的模样索性收了机子直奔市区,西华路有家电子配件店,可以买到不少航模材料,不知道最近有没什么新货。
西华路在市繁华区,好在是周末,还不算太堵,可路边转了半天没找到停车的地儿,白玉堂想想,索性走远些,绕到那一边的学校附近,穿过一片绿地也就到了。
学校到西华路的这截马路车辆禁行,离住宅区也远,难得闹中取静的地方。
熄火跳下车,没走多远,前面传来喧哗声。
白玉堂微微皱皱眉,很快弄清了情况。
七八个半大不小男孩,整齐一排坐在路边的铁栏杆上,有行人来过来时,挑看不顺眼的一齐用手指着,嘴里按行人的步伐给拍子,“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被指的人要么不自由主跟了拍子踏步,要么僵直了腰背同手同脚,换来顽劣少年们一阵哈哈大笑。
无伤大雅的恶意玩笑,除了难堪的当事人,其他路过的人有的摇头叹气,也有的跟着觉得好玩一起笑。
要去西华路不可避免的得要过那段路,少年们正指点着一个路过的的年青姑娘步子越来越乱,领头的无意中转过头与白玉堂视线一对,被那冷冰冰视线刺的不由自主一缩随即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指着白玉堂大声道,“来指他!一二!一二!”
他的小伙伴们乱七八糟跟着回头开始一起喊拍子。
白玉堂冷冷一哼,恍若未闻,自顾自走他的路,这人腿长又身材好,配着不良少年们的拍子,几步路走的行云流水,跟T台上模特一般赏心悦目,更别提还比模特们多了些落拓不羁的英气。
一时间走过路过的全朝这边看过来。
走到路中,正与刚才那女孩对了面,想必生性差涩胆小,这么点儿事居然眼里含了泪,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好不可怜,白玉堂微微一晒,心里算了下时间,再晚怕电子城关门,来不及收拾小混混们。
正转念时冥冥中若有感应,游目一顾,却见好死不死,路边转过一名警察,跟他身高差不多,一般的挺拔,没他那种浪荡不羁的味道,是另外一种阳光利落的韵致,边走边好奇往这边看过来。
白玉堂微一思忖停了步子,朝那小警察颐指气使伸手一点,“喂……”警察应声望过来,两人四目一对,白玉堂微抬下巴反手一指冷冷道,“人民警察同志,交通拥堵不管管么?”
说完便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这名“小警察”正是本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展昭。
队里最近才破的拐卖儿童案,那孩子无论如何想看看救他回来的警察叔叔,乘着周末去孩子家,遇到雨衣服全淋湿了,展昭心细,怕抱那孩子别沾了水汽,临时找人换了身交警服,没想到从天上飞下来个交通任务。
展昭啼笑皆非摇摇头,到的晚,但凭他刑警队长的眼力和判断力,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这招借刀杀人使的真叫好。
那家伙倒也笃定,知道他不会不管,更加知道这些无聊少年们的心思,没等他走到跟着,少年们发现了他的意图,便纷纷跳下栏杆,捡起书包做鸟兽散了。
这是4月26日,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再上几天班,就是所谓的五一长假,连休数日,接着便得连上七八天班。
临放长假的最后几天,大部分单位要么会变得很懒散,提前进入休假状态,要么格外紧张,赶着处理好手边的工作,好悠闲安心的渡过假期。
报社属于后一种,周一的早晨,办公室里电话铃此起彼伏,兵仰马翻的样子。记者还罢了,编辑们得提前排好节假日版面,再顺路祈祷长假时不要发生什么需要改版面的重头新闻。
不过这些倒和白玉堂关系不大,他是摄影记者,即时性最强,不可能提前出片子,放假不放假都得干活。知道这几天社里混乱,本来不打算来,同组大姐打电话叫他拿喜贴,这也习惯了,每年五一、十一都免不了有。
“小白,几时吃你的喜糖啊?”
专门上来帮着发贴子的是人事部的蔡大姐,出名的热心好管闲事,白玉堂接过贴子扯扯嘴角,没等说话旁边自有人帮他解围,“别介……,小白要结婚了,女记者们的泪水会淹掉办公室的!”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白玉堂转身一挑眉简单道,“辛编,恭喜!”
准新郎倌是社会新闻部的主编辛子杰,社里另一个出名的青年才俊,年纪青青但工作能力强,人际关系也好,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已经是部门主编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小小骚动,新晨报占了紫金大厦整整三层楼,七楼是社领导和财务以及行政部门,八楼九楼则是各业务部门。
大厦内部整体呈马蹄形结构,两侧各有十几间或大或小独立的办公室,分属各业务部门与够资格单独拥有办公室的部门领导,临电梯的一大片圆形办公室属于综合办公区域,隔成小格给新进的记者编辑们,统统属于采编部。
部长王景成手里拿着一张样版,皱着眉头脸色严厉的瞪着两名快递员吃力抬进一个大纸箱推到角落,再接过他们递来的回联龙飞凤舞的签了名,“添乱!”最后一笔重重一顿,险险划破联单。
时不时的报社会接到些来路不明的邮件或者快递,比如这样那样原因不想交给警局的失物,或者把自以为波澜一生的事迹踌躇满志描写出来,指望有个慧眼的编辑发现传奇的厚厚文稿。不过这么大件物品倒也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