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之后春夏至》作者:河豚鱼
文案:
一个默默无名的公主,因驸马获罪返回宫中,又被皇帝送到西域和亲,成了别人的侧妃。大汗不喜,王妃忌惮,柔弱的公主只好在侍女的帮助下独自谋生。或许是上天的意思,她在绝境中遇上了许多的人和事,逐渐成长起来,开始勇敢地追求自由人生。
内容标签: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柔嘉;蒙烨 ┃ 配角:莲蓬;琪琪格;温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柔嘉公主的成长史
立意:我的人生我做主
第1章 先蚕礼1
上京的春天总是这样善变。前几日,和风暖阳热地好似初夏,连我这怕冷之人都换上了单衣。这两天,阴风骤起仿佛又回到了凛冬,叫人只得把夹棉的袄裙拿出来重新穿上。好在屋里还算暖和,我和付娘一面练习辟丝,一面说说话,倒也不无聊。
付娘本是母妃最信赖的贴身侍女,因擅针黹刺绣,又极细心,便随着我从皇宫嫁入温家,做了教习姑姑。她什么地方都好,只是跟母妃一样严格,每日从早到晚盯着我,动不动就拿规矩说事儿,让人一点儿都不自在。
“前日的预演,公主已做得很好了。只是今明两天还是不能松懈,每天都温习一遍才好。”付娘果然还放心不下先蚕礼的事儿,找机会就提点我。其实,我如今就是一个小小的命妇,除了站队行礼,无非跟在一众人身后拣拣桑叶和蚕茧,挂挂荷包、香囊之类的,又能出什么差错呢?饶是如此,我也不敢拂她的意思,只得点头答应:“付娘说的是。”
她看出我貌似不快,隐隐地叹了一口气。我怕又引来她的一番教导,赶紧岔开话头:“听宫里的老人说,这上一次先蚕礼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儿呢。付娘是不是也跟着去了?快说给我听听。”这一招果然灵验,付娘面上浮上了少有的笑容,滔滔不绝地忆起了往昔的盛事。“那时候,宫中可是年年都办先蚕礼!多少娘娘、公主、命妇都去,浩浩荡荡一行人,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付娘的声音不高,说起高兴的事儿也带着一点克制,就像我们手中的丝线一般柔软。话说这丝线,本就是极细的东西,如今还要再辟成几股,简直要人命。何况今日光线不好,屋里一片昏暗,虽说点了灯,又怕熏着丝,不敢靠得太近,只得睁大了眼睛使劲瞪着才行,然而即便如此,也时常劈叉。
付娘正说在兴头上,手上却没停下,仍絮絮叨叨:“娘娘就是在那年先蚕礼后怀上公主的呢。说来真是件喜庆事儿,本来想着女孩儿就起名蚕娘,哪想淑妃也看上了这名字,争着要给康乐公主叫,娘娘贤德,便让给她了。”说到此处,付娘面上露出少有的不满之色。继而,又小声说道:“哪想咱们康乐公主连个针都不愿意拿,真是打了她母妃一个响亮的耳光。”说实话,我根本不在意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不讨厌康乐,甚至还跟她处得很好,便想着怎么叫付娘打住。
正为难呢,门吱呀一声开了,守门的丫鬟匆匆进来,吓了我们一跳。付娘顿时沉下脸,喝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话没说完,就看有个人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原来是云娘。这云娘是温玉早年驻守西域时纳的妾,虽然有个中原名字,却是西凉人,平日里大大咧咧,从来不守礼法。家里上下很瞧不上她,温玉却相反,只要在家,总与她同进同出。我曾为此好不烦恼,可又能怎样?毕竟都嫁的同一人,以礼相待总是要的。不过,我们平日里极少往来,她这番来访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云娘疾风般走到我身边,瞧了一眼桌上的丝线,笑吟吟地说道:“还是公主手艺好,弄一堆蛛丝在桌上竟也摆的很像样子。”我心里愕然,不知道搭什么话,旁边的付娘虽说厌烦,但仍礼数周到地招呼丫鬟去倒茶。云娘见状赶忙道:“姑姑别忙,我来求姐姐一件事,说完就走。”
我一听,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道:“家里的事都是老夫人做主,你可别问我,问我我也没法答应。”云娘听了,也不恼,仍笑嘻嘻道:“其实就一件小事儿,我问老夫人,她一定责怪我不懂规矩。但姐姐是公主,你说了,她老人家肯定给你面子。”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听她又说道:“三天后的那什么先蚕礼,姐姐替我在老夫人面前告个假吧。说实话,不是我不想去,主要是我搞不懂那么多礼仪,要是当众出了丑,可就给温家丢人了呢。”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扑扇扑扇地,就像两只漂亮的蝴蝶那般无辜、可怜,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不真实。
我正愣神,付娘已发话了:“如夫人,家里的规矩是老夫人订的,公主也不好为你求情。假如你有什么心愿,不如直接去求她老人家,反而更容易达成。”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继而又堆着笑脸道:“要是这样,老夫人肯定要训斥我一顿,罚我抄什么书,面什么壁,我不是自讨苦吃么?再说了,将军临走前可嘱咐我说有事就找公主,还说公主最是宅心仁厚,一定会宽待我呢。”
她冷不丁搬出温玉,倒是吓了我一跳。怎么说呢?云娘虽然得宠,但从未倚势欺人,像今天这样拿温玉说话倒还是头一遭。我怔怔地望着她,想起温玉此次出征之前我们二人的争执,不由得悲从中起……我半日没言语,付娘也不好再说话,结果那云娘趁势说道:“我就当姐姐答应了噢。”说毕,便蹦蹦跳跳地走了,只留下我对着一堆丝线纠结起来。
第2章 先蚕礼2
傍晚,风雨终于停息了。可惜的是,花园里的花全没了前几日的娇艳,或沾染泥点,或悄然零落,变得残败不堪。冬天的时候人人都盼着春天,可春天还不如冬天,善变无常,折磨地人没一点脾气。我假装看花,慢吞吞地磨啊磨,恨不得永远走不出这小径才好。
“公主,不管怎样,此次咱替如夫人求情,也是顺了将军的意思。若他日后知晓,必定能明白您的好……”付娘自午后一直没有提起此事,此时看我心神不宁,不得不违心地宽慰我。
唉,飘渺的好处可望不可及,眼前的难关却实实在在。这温老夫人乃先帝的亲姐姐,号平阳长公主,按辈分算是我的姑姑,属于一家人。可她生性高傲,管家甚严,对我这无能的儿媳并无半分好感。每每站在她面前,我都怵得慌,能点头就不说话,能少说就不多说,如今可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温家在朝中虽算显贵,但宅子并不华丽,转过小小的园子就到了上房。刚进院子,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我身上这颗珊瑚珠,已戴了一辈子,如今顺娘要是生了儿子,就传给我这宝贝孙子。”
话未落音,屋内一片热闹,都说老夫人怜爱顺娘,顺娘也起身行礼,说了一通感激之言。温老夫人的颈上戴着一串珊瑚项链,中间那颗最大的据说产自遥远的南海,温润光滑,毫无白芯,是难得的上品,乃先帝亲赏的御赐之物。本来赏了三颗,温家三口每人一颗,镶嵌起来,贴身佩戴,做护身符一般。可惜的是,温玉的那颗遗失在战场上,再未找回。
付娘面色更加凝重,不无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我只得假装无事,低头默默往里走。这顺娘本是老夫人身边最器重的丫鬟,两年前指给温玉做了三房,如今已身怀六甲,没几日便要生产了,老夫人想要给她点东西,还不是天经地义?
我恭顺地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问好,又见顺娘站起来向我道万福,便赶紧道:“你有身孕,这俗礼就免了。”那顺娘只是意思一下,听我如此说话,就坐下了。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鼓鼓的好像揣了个蹴鞠,人坐在那里就跟弥勒佛一般。
这屋子原本十分热闹,我一来,立刻就静下来,别扭得很。老夫人倒不似平时严厉,端起黄花梨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阿柔,你绣的那副蚕神娘娘送到宫里,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
果然,今日这趟定省三句话不离先蚕礼。我照实答道:“听宫里的姑姑讲,皇后十分欢喜,还说礼毕定有赏赐。”老夫人听罢,不见喜忧,只淡淡地说道:“赏赐倒是小事儿,只要配得上这隆重的礼仪,能为朝廷挣得颜面,便没辜负了皇帝对我们的信任。”我忘了她老人家一贯以大义为重,向来看不上升官、赏赐之类的俗事儿,只恨自己说话前不多想想,可也不好再多言,便答道:“母亲教导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