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影后她每天都在抓鬼
作者:凰爻
文案:
阴阳眼少女重生回童年,收灵续命!
她本想,既然都再活一次了,那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但是!
网友A:天啦噜!网文大大只鱼是她!
网友B:卧槽!新晋小花居然还写小说?
网友C:呵呵,你们的小花是个网红而已。
网友D:扒马甲,扒马甲!全扒出来!
夏之余:“别扒了,你们的大大就要死了。”
夏之余:“人生如此艰难。”我总觉得我活不到第二天。
夏之余:“本想搞点事情,但我现在觉得能活下去就挺好。”
本文又名《每天都在为生命奔波》、《我觉得我快死了》。
食用指南:
1、背景架空,设定胡诌,逻辑拌饭,主剧情。
2、弃文不用告诉我_(з」∠)_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娱乐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之余 ┃ 配角:裴殊、陈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灵体,一天生命。
立意:人生苦短,拼了全力活了再说!
卷一
第1章 见鬼
【到哪儿啦?】
【进市区了,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家。】
【好哒,那我开始炒菜了,今晚有虾哟。】
【啊啊啊开心!么么哒~】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亲亲”的表情,夏之余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只是她两眉轻蹩,眼中有些疲累,显然她此时的情绪并不如信息中表现出的那般松快。
再过两个大的十字路口,大巴就进站了。车上开始渐渐吵闹起来,小情侣打情骂俏,有人打着电话,还有母亲低声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
窗外滑过熟悉的街道,夜色薄雾中霓虹闪烁,夏之余想,待会她进门要先说些什么?怎样打招呼才最得体又自然?
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夏之余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亲再婚已有两年,今年六月刚生了个男孩儿,因她在国外所以还没见过。她与继父的关系也很一般,这两年她在外念大学,很少回家,和继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偶有几次的相处也总有些变扭。
但那是母亲的选择,她只能尊重。现在两人又有了个孩子,她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罢了罢了,听说继父对母亲不错,那就够了。
夏之余把目光收回,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调整自己的呼吸企图把心里那点焦躁和不安压下去。车厢内并不黑,乘客大多玩着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把他们的脸照得发白,瞧着竟教人有些瘆得慌。
情绪丝毫没有平复,在心里翻江倒海。她推开窗户想透透气,邻位小孩子的哭闹声实在是令人烦躁,夏之余看了眼坐在她妈妈腿上的小姑娘,不由地想到,自家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弟弟是不是也这么闹腾?
只是这个年纪,应该还闹腾不起来吧。
行车往来川流不息,大巴等完红灯过了十字路口后再右拐就进站了,夏之余开始收拾随身的小包,却感觉车猛然震了一下,玻璃破碎的声音混着尖叫声响起!
“啊——!”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大巴被迫停下,却接着又受到了一次撞击!
夏之余回头看了看,可什么都看不到,猜测着是后面又被撞了一下,她仅能从车头处看见前面已经撞了两辆车!
连环车祸。
夏之余不安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着落点般,反倒静了下来。大巴停在了十字路口,前后被车辆卡的进退不得,就在乘客互相推搡想要下车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阵火光冲天而起,车头撞到的那辆小轿车爆炸了!
“卧槽!爆了!”
“啊!”
小孩子的哭声尖利,哭着喊妈妈的正是邻位的那个孩子,她抱着自己妈妈的腰堵在过道上,车内过道本就狭小拥挤,这么一堵让场面更加混乱了。夏之余冷不丁地被人推了一把,站在自己的座位前一个踉跄,朝前撞去,眼镜被撞掉。
她看着昏暗的车厢,抿着嘴未发一言,也无法去找被撞掉的眼镜。这样太混乱了,别说车子爆炸,只怕就是踩踏也要有伤亡。门已经被人群堵上,她便在窗边找安全锤。
“司机呢,司机开门啊!”
“开灯啊!师傅!”
一时间大家都在嚷着让司机赶紧开门开灯,司机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只是混乱的人们并未注意。有男乘客已经握着安全锤砸窗户,但窗户不大,成年人体型要爬出去并不简单。
夏之余的眼神越过拥挤的人群看到驾驶位,一只手去触摸驾驶位的按键,却是穿过按键,什么也没摸到,蓝色身影站起穿透过车头飘在空中。她心一沉,没想到司机已经死了。
客车出事故的死亡率其实并不高,但架不住连环车祸中已经有车爆炸,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故。她体型还算娇小,这车窗……她没准也能出的去。
安全锤数量有限,她拿不到,夏之余看着开着的车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她一把把车窗合上大半,后退两步,两手扶住座椅,抬腿“啪”地一脚踢上车窗。单面的玻璃好踢很多,但夏之余仍是踢了好几脚才踢碎一面,紧接着,她又照旧踢碎了另一扇车窗。
耳边隐隐有人喊着门坏了,夏之余无心再去管别人怎么样,踩上座椅扶着靠背就准备往外跨,就在这时车身却再次震动!
又有一辆车爆炸了!
爆炸声像是一记警钟,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们要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别挤啊,踩到小孩啦!”
她不能再等。夏之余心里砰砰直跳,不安的感觉再次升起。
仿佛应和她般,被夹在中间,他们所在的客车猛烈摇晃了两下“嘭”的爆炸,爆炸中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撞到她脑袋,砸的她眼前一黑,人也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不能再等!
柏油马路上有些物体在燃烧,乘客不止一人在从窗户往外爬,夏之余也当机立断站上座椅,两手找好着力点使力。
“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一条腿跨出,小孩子凄厉的哭声钻到她耳朵里,让她不由地回头。她妈妈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上压着一个行李架上掉下来的箱子,小女孩在旁边跪坐着哭泣,也不知道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她扒着车窗的手忽然顿住了,僵直在那里,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再往前一步她就可以出去了、再往前一步……夏之余看着街道上匆匆跑过的行人,终是闭了闭眼,又把跨出车窗的腿缩回来,三两并步至那孩子跟前,“走,跟我走。”
“要妈妈……妈妈……”
夏之余不想再耽搁,那女人三十岁左右,身子虚胖,看着又高,现在昏迷着她肯定弄不动她,更何况……小女孩则不同,四五岁的年纪,小身板细的她一提就能走。
到底是一条性命她心软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看得清楚,车厢内挤着的不仅仅是人,还有蓝色绿色,各形的灵体。有些人虽然还活着,但她却看得见他们的死状,他们活不下去了。如果没猜错,待会还会有什么来夺走他们的生命。
夏之余脸色发白,眼前这样的景象让她害怕。她怕鬼,却有一双阴阳眼,打小便能看得见鬼魂,平时为了不看见鬼魂一直是戴副平光眼镜的。而这次看见即将死去的人的灵体,也是头一遭。
乘客们拥堵在狭小的车窗前,互相推搡,有些人甚至为了先出去而大打出手,骂骂咧咧的声音揉成一团,充斥狭小的车厢,看得人心底烦躁。这样混乱的场面,谁又救得了谁?
“放开我!我要我妈妈!”
小女孩在她怀里双脚乱蹬,使劲扭着,夏之余被踹了几脚在软肉上,有些疼,皱起眉声音一沉低吼道:“你妈已经死了!”
趁着她愣神,夏之余把孩子送出窗外,一手拎着小姑娘细瘦的胳膊,自己大半个身子从车窗吊出去,加上胳膊的长度,她手一松,女孩儿摔落在地上,高度不高,并无大碍。
她自己也爬上去,扒着窗的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她没骗她,那个妇人,已经死了。
“拜托,把孩子也抱走!”同侧车窗内有个瘦小的男人跳出来,夏之余赶忙喊住。那男人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喊他,回头看了看孩子,犹豫了一下,跑过来把孩子捞到怀里,没再管夏之余,自己跑远了。
也算是救了一条命吧……
夏之余不是不愿意自己带走那个孩子,而是……她的手以一个极其变扭的姿势去摸自己的后领,衣服和头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解开……
再在一声巨响之后,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
“夏之余,二十二岁,青省澜江市人。”
“什么?”
黑袍下伸出一根细长白皙的手指,那手指点上她的眉心,凉凉的,她便感到有一片光从自己的眉心中被扯出,化成一副卷轴。
夏之余有些惊疑,忽地一下子滞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是死神、鬼差?还是黑白无常?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从头盖到脚,只有两只手露在外面,左手提着一串巴掌大的木牌,右手在卷轴上轻轻拂过,卷轴顺势展开。
“就是你了。”
夏之余对自己的状况隐隐有些感觉,向四周看去。天还是那般黑,街道上的灯依旧那般亮,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停了一片,就连媒体都来了,车停了一片。事故中的车被炸得不成样子,残火仍在燃烧,空气中飘着烧焦的味道,有些难闻,一些灵体绕着车在游荡。
她看见了自己,趴在地上,身上有玻璃划出的伤口,还在流血。
“原来我死了啊……”夏之余仰头看向面前但黑袍人,故作轻松地问道,“现在去投胎吗?”
“不,你符合条件,同我回地府上档案,做灵司。”
“灵司?”夏之余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灵司是什么?自己这是不用死了?
许是黑袍人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原应带你去投胎转世,再世为人,但因你生前行善积德,积有功德在身,是以可入地府官职,做灵司。”说话间,他看向刚刚被救的孩子,话语中不免流露出淡淡的欣赏之意。
夏之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瘦小的男人带着刚刚她救下的孩子,在警察面前说些什么,心下了然。
黑袍人已又看起卷轴,卷轴上银色的字滚动得太快,她真的怀疑他是否能看得清。
见他在忙,夏之余便也不说话,不打扰。既然要上什么档案的话,那灵司什么的,总归是会解释给她听的。
卷轴上的字快速滚动着,到某一处突然停下,“咦?夏之余,你祖上林氏?”
“是……”她反应了一下,母亲那边,是姓林的。
得到夏之余的回答,黑袍人看向她的尸体,见她手边一断成几块的镯子,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灵司是我这样的存在,属地府官员;你可以选择做灵司,或者重生,付出些代价便可接着活下去,再或者直接投胎重新做人,我会为你安排,让你满意。”
“这个时间点不可以改变了,只能送你回到从前,重新开始。重生事大,你若是选择重生,你仍得做灵司,收灵体为自己续命,这是代价,若选此道,我待慢慢为你解释。这些,是为了还你林氏先祖人情。”
一番话说得夏之余有些懵,她细细咀嚼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是受了先人的庇佑。
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真实地发生在了她眼前。她年少时也曾幻想过,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她一定要如何如何,后来年岁大了些,也接受了生活赋予她的所有模样,慢慢淡了这些心思,一副身心皆扑向未来的生活。
现在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夏之余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发抖的声线,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在那里跳动得“砰砰”作响。
“我选重生。”
这个回答,黑袍人并不意外,他淡淡笑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想做,可以多停留一会儿。”这态度,与先前公事公办甚至是有些冷漠的样子,已不相同。
“没有了。”她自己站起来,不敢再看自己的尸体,只是看看这城市,看看闪烁的霓虹的光。她还往更远的地方看去……
也挺好的,妈妈现在有丈夫,还有了一个孩子。
挺好的。
她垂下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走吧。”
第2章 再生一个
“诶哟沅晴啊,不是妈说丧气话,你看小余都烧了三天了,我看呀她是撑不下去了,不如就带回家算了,你瞅医生不都说了吗……”
“妈!这话你别说了,我不会放弃余余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跳脚了,蹦起来指着女人的鼻子,“光是一天住院你知不知道要花海子多少钱啊!合着这钱不是从你兜里出来的你不心疼是吧,趁着你们还年轻再生个男孩儿……”
“余余不是他夏逸海的孩子吗!他一个做父亲的拿钱给自己的女儿看病怎么了?家里的钱我没有挣吗?现在家里是谁在撑着?妈,不说钱的事儿,你这话给你亲孙女听到了,余余她不会寒心吗!”
夏之余看着面前这一幕,微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对身边的黑袍人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让您见笑了。”别说,上辈子她还真不知道这些事的发生。
前世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母亲一个人,她对自己温柔地笑着,什么都没说就把她领回家了。现在看来,原来当年的母亲承受了不少委屈。
“谁家没点儿事,无碍。”眼前这场闹剧他们听了也有一会儿了,黑袍人公式化地寒暄道。
“那成,您刚刚跟我说的我也都清楚了,《员工手册》我回去会好好看的,下面有什么事我会发信息再问您的,我这事儿真是麻烦您了。”
“是你林氏先祖有恩在先。”他听得出对方的意思,便伸出手道,“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不必这样称呼,陈帆。”
“陈司掌。”夏之余伸手与之轻轻一握,送陈帆出去。送的也巧,再回来时两人已经吵不下去了,母亲态度太强硬,奶奶气不过甩了病房的门便走。
夏之余看自家母亲两个眼眶红红的,胸口气得一起一伏,显然也是气得很了。她心疼地叹了口气,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心里酸涩。果真是为母则强,性格温软的母亲何时同人这般争吵过。她看妈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赶忙躺到自己身体里,动了动眼珠便挣扎着睁开眼,“妈……”
夏母看到女儿叫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女儿睁开眼睛了,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倒真的一下子掉下来了,“余余你醒啦,担心死妈妈了,感觉怎么样?妈妈给你叫医生啊……”
她倾身抱了抱夏之余,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才急慌慌的跑出病房。
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夏之余才有心神放到自己身上,浑身酸软无力,头昏昏沉沉,喉间像冒火般,即便是发烧,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是滚烫的。
真的是……太难受了。
好在她现在已经是灵司,身体已与普通人不同,身体自己一点点恢复起来,首先便守她灵台清明,让她舒服不少。
“行,醒了就好,清醒了,这关就算是挨过去了,以后就没什么事儿等退烧就行,家里人好好看着,要是再发烧要赶紧过来叫医生。这两天可以开始吃点东西了,还是以清淡……”
后面的话她没有力气再听了,即便是有自我修复也是要时间的,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时间悄转而逝。
外面的天渐渐黑下来,星子也挂上夜空。伴随几声微响,夏之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肚子又响了两声,她有点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饿醒的。
她饿狠了的肚子叫得太过凄惨,陆沅晴本就没睡熟,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肚子的抗议一下子也叫醒了她。见小女儿睡得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笑了,“饿了吧?”
夏之余有些不好意思,“恩……”
“醒了就起来吃点吧。”能喊饿是好事,摸摸闺女儿额头,温度正常了,终是放下心来。她把女儿扶起来坐好,腰后垫上枕头,掖好被子,再把放桌上的保温壶打开,里面的香气一下子跑了出来,“你外婆给你熬了鸡丝粥送过来,温着呢。”
“好香啊,好久没喝外婆熬的粥了。”说着,她真的有些期待母亲手中的鸡丝粥来,眼巴巴地望着。前世她上高中就不在本地,大学更是直接出了国,有点时间都往她妈那里跑了,外婆那里还真的去的少。
这么一想,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了。
看夏之余的眼神,陆沅晴没忍住笑了出来,舀了一勺粥,在保温桶沿儿上舔了勺儿底,这才递出去,嘴上笑骂道:“小没良心的,上周谁嚷嚷着要吃粥,你外婆三点多就起来熬上了,来,张嘴。”
“好久了好久了!”夏之余乖乖张嘴,粥有些烫,热热的顺着唇舌滑入食道,吃起来舒服极了,鸡汤的鲜和软糯的白米混合在一起,一口下去教人唇齿留香。
看小丫头吃的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陆沅晴就知道闺女儿是吃的高兴了。她好养得很,一点好吃的就能让她开心的不得了。
果然,小姑娘一口下去就喊着,“太好吃了!”
“好吃就好。”
眼下烧也退了,夏之余精神也好了,陆沅晴这颗心是彻底放下来了,只是想到婆婆说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气闷,一个想法在心里起头后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她什么都没说,继续喂着女儿吃粥。
陆沅晴有心事,夏之余也有。
前世她不懂事,医院让她住多久她便住多久,还心心念念等着隔壁病房的小男孩出院,好转到他病床,这样可以看到电视,却根本不知道住一天要花多少钱。
夏逸海他妈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有句话是对的,这医院的病房一天住下来是要花不少钱。她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明天我们就出院吧。”
“不行,医生说了你要留院观察几天的。”
“没关系的,医生也说了退了烧就没事儿了,我现在精神可好了,咱们回家常常量体温,有问题了再到医院来也来得及啊。”
她撒着娇,手伸出被子去牵陆沅晴的袖子,轻轻摇晃着,“好不好嘛,医院我真是不想呆了,回家你还能给我做点好吃的是不?”
见夏母还在犹豫,她微微垂眸,脸上浮上几分怯意,“这里的、鬼……我害怕……”
本来陆沅晴就有几分动摇,见女儿这样说一下子也想起来,这是在医院,肯定有不少鬼魂。女儿这个眼睛真是……想着,她捉住夏之余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那明早再看,要是你精神还不错,那咱们就回家。”
她看着陆沅晴脸上关心的神色,不由地悄悄一笑,真好,妈妈现在还是她一个人的。
“恩!”
三两口把剩下的粥吃完,夏之余便被陆沅晴按着又躺下了。她闭着眼睛,心里却有些打鼓,眼睛一闭,很多事情就都上来了,她这么着急着出院不仅仅是省钱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她还有三天的生命。
重生回来是有代价的,说到底,林家祖上的情分虽然能给她一条命,但情分却没大到让她一直活下去,大到地府为了她去钻天道的空子,而这让她活下去的方法便是让她在人世间做灵司,收灵续命。
一个灵体,一天生命。
地府能给她最久的时间是三天,而现在第一天已经过去一半了,再到明早,那第一天也不剩什么了。
她还有两天时间,两天时间……
必须赶快找到长时间独处的机会,她可不想刚活两天就又死了,毕竟这下子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死过一次的人是想好好抓住生的机会,怎么也不愿放手的。
一夜难眠。
夜里她没怎么睡好,心思太重,睡得便不怎么安稳。夜里醒醒睡睡,一会儿梦见自己没能收到灵体死了,一会儿又梦见前世的车祸,几次下来倒腾出一身虚汗,早上夏母醒时看见了还吓了一跳。
幸好医生看过后说没有大碍,不然她真的是要担心死了。
“余余啊,妈妈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现在出院可以的,回家调养也一样。”
夏之余看陆沅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但自己贯是不会看人脸色的,此时也不好点明,只笑了回道:“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医院住的闷死我了!”
“余余,妈想跟你商量个事儿,”陆沅晴踌躇一番还是说出来了,“你觉得……我们自己住怎么样?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住在市里,咱们重新找个房子。你看,现在你学……”
“好呀。”明白母亲的意思,夏之余直接就笑着答应了,没想到住出来的事情还是被提出来了。
前世她们也单独住出来了,但那是在夏逸海他妈,也就是她奶奶自己自作主张去退掉病房,自己拿了病房押金走人之后的事情。
她奶奶觉得她没有救了,连续高烧这么多天后就算退烧了,也是个痴傻,不如放弃了重生一个男孩子。后来母亲和奶奶吵架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夏逸海不仅没有帮着母亲陆沅晴说话,反而站在她奶奶那边,算是默默支持了奶奶的做法,要放弃她。
这件事情让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她去市里住,除了逢年过节,便不再回夏家,直到两年后与夏父离婚。
而这件事给母亲给她的理由是快中考了,抓紧学业方便上学,对于真实的状况,她一无所知。
“对不起。”她在心里这样说。
“你……”夏母惊诧于夏之余会答应的这么快,本想问点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坐到夏之余旁边,把她小女儿消瘦的肩膀搂在了怀里。
“余余真乖。”
第3章 多活两天
退院手续办得很快,夏母收拾了东西取了药,便领着夏之余离开医院,直接带着她去了外婆那里。
看着拎着大包的陆沅晴走在前面进了楼道,夏之余心里有些酸涩。她不知道前世在外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是,她们只在外婆家待了一天,当晚就匆匆离开了,都没来得及住上一晚。懂事些后的夏之余猜测,应当是舅舅的缘故。
现在的母亲,应该还对娘家抱有点希望吧。
“妈,我带余余回来了。”到了顶楼,陆沅晴敲门,陆家外面铁门常年不关,里面的木门一敲就有布鞋摩擦着地砖的声音,开门的正是外婆林韶芝。
“诶哟,这是出院了啊!我的小鱼儿过来给外婆亲亲,现在还难不难受啊?”外婆蹲下来摸了摸夏之余的头,很快便站起来牵着她的手领到屋子里来,“先进来先进来。”
“外婆好。”这么久没见了,突然见到外婆,还是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夏之余心里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们怎么回来啦?”
陆沅晴去把包放下,林韶芝随口问道,许是知道后面事情的发展,夏之余总觉得外婆的这句话有别的意思在。
“余余说想外婆啦,还说粥好喝呢。”陆沅晴无意现在就说,拉了女儿当借口。
“余余喜欢就好。”林韶芝听了,当下又是搂着夏之余一阵“心肝宝贝”地叫着,问陆沅晴道,“你们过来之前早饭吃没吃啊?”
“还没呢,一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办完就过来了。”
“那你们怎么不说啊!”林韶芝佯装生气道,说着就站起来去找了围裙穿上,边走边说,“你不要紧,余余刚出院,哪儿能饿着?你爸出去买菜了,我待会出去再买点肉肘子,你们俩中午饭就在这里吃,我先给你们把早上的粥热一下,再给余余打两个蛋。”
“好好,谢谢妈。”
“谢什么谢,你就说说你,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我也能提前准备……”外婆说着,絮絮叨叨地进了厨房忙活,夏之余把母亲推去帮外婆,说自己要去玩,躲到房间里扣上门,找出外公的扑克牌打开,随意松散在桌上,便开始研究起自己的工具了。
她伸出手臂,手心向上,白光自手心发出,伴着白光,一条黑色铁链出现在手中。铁链一米多长,有婴儿手臂粗,通体乌漆,尾端有弯勾,拎在手里刚好是夏之余能够承受的重量。
这便是勾魂链了。
《灵司工作手册》上有写,若是遇到反抗的灵体,便可用勾魂链束缚。
这算是灵司的武器。
她端详过勾魂链后放在一边,手掌一翻,一张木牌便出现在手里,木牌上刻了人名和时间,夏之余知道这便是她即将要收的灵体的信息。两掌一合,夹住木牌,再拉开时薄薄的木牌现出多个,串成了一串。她仔细看了看面色发苦,不是她没良心盼着人都去死,但她负责的这片区域,今天只有两个人死亡,从第三块木牌开始,便是空白了。
“钱卓新、孙熠。”
这意味着,她可以再多活两天。
灵体可滞留三天,但三个时辰内收取是最好的,时间一长灵体便会发生变化,发生异变变得棘手的可能性极大。
剩下的一些东西便是方便收灵的小法术小道具等,夏之余打算有时间了再慢慢研究,毕竟他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勾魂链”和“录牌”都已看过,剩下的便是看陈帆陈司掌给她的一堆小册子,诸如《员工手册》、《灵司工作手册》、《工作汇报事要》、《灵司评级判定与申请》等等。
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完,陈帆也说了,这些东西可以慢慢看。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物品,夏之余就放心些了,现在只等有机会,能够让自己出去收灵。
她看看腕表,正是十点十二分,再过八分钟,她的第一天的生命就过去了。
“余余,吃饭啦。”
陆沅晴在门外喊道。这一声让夏之余回过了神,手心向下心念一动,勾魂链和录牌就都收了起来,她随手打乱了桌上的扑克牌便推开椅子站起来,去吃饭。
比较尴尬的是,勾魂链一般情况下凡人看不见,除非是灵司特意使然,但录牌不一样,肉眼凡胎皆可见。
“外婆呢?”出来没见到外婆,桌上只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粥。
“外婆说要给你买肉肘子呢,咱俩先吃。”
“好。”
白粥里打了两个蛋,淋了芝麻香油,旁边放着自家腌的小菜。陆沅晴坐下与夏之余一起吃,但她看着陆沅晴的脸色就知道,刚刚肯定不止做饭这么简单。
十一点左右,外公外婆两人回来了,两人手上拎着一堆菜,夏之余跑过去接过两个老人手里的袋子,又给他们倒了水,两人歇了不大一会便钻进厨房开始做饭了。
“妈妈,我们下午都在外婆家吗?”借着两人做饭,夏之余状似无意地问道。
陆沅晴楞了一下,她也没想好,再找房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急不得,本来是想住在母亲家里周转两天的,但刚刚看母亲也没给个明白话……她心里有点吃不准,但现在女儿问了,她也只能安抚道:“是啊,待会咱们等舅舅姐姐回来一起吃过饭,下午你就在这睡个觉好不好?”
“好的!”
说到底夏之余问这么一句也就是想试探一下刚刚她们到底聊得怎么样了,外婆那方面是什么意思。她本以为完全是舅舅的关系,现在看来,外婆……也是不愿意的吗?
心里有些失落,外婆对她着实不错,但这……她垂眸收拾桌子,掩盖掉自己眼中的情绪。
现在正是五月,学校还在上课的时间,表姐比她大两岁,正在镇子上的腾鑫中学上初三,与她邻校。她由于生病发烧的缘故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上学了,不然现在她也应该在学校上课的。
初三生中午午休时间短,一家子人匆匆忙忙吃完饭,舅舅带着姐姐就又出门了,夏之余则是被赶去睡午觉,外婆拉着母亲陆沅晴的手进了隔壁房间,和外公三个人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听不清隔壁的话,夏之余也不强求,径自躺在小床上又把木牌翻出来看。
【钱卓新乙丑年四月十九酉时三刻】
【孙熠乙丑年四月十九亥时】
夏之余掰着手指头换算时间,“酉时三刻,就是晚上六点四十……咦?”手臂不小心碰到木牌,只见上面的字慢慢变了。
【钱卓新二OO九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三18:45】
【孙熠二OO九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三22:00】
“厉害了厉害了……”夏之余把木牌翻来覆去摸索了一遍才发现,只要碰一下时间的最后一个字,就可以切换时间。
“真是可惜呐……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喃喃自语道。时辰未到,她也不能提前把人收走,真是可惜了难得的独处时间。
要说她不怕吗?
其实是怕的。余下两天不到的时间,她真是怕自己活不下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不是我们家人了,还在我们家里住像个什么样子?”
突然响起的一声男音吓了夏之余一跳,光是听着这句话她鼻子就一酸。
这是舅舅的声音,他应该是送姐姐上学回来了。
空气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她能想象得到母亲现在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吧……
“妈,你也这么觉得吗?”
夏之余还是没忍住,她本觉得自己不应该掺和的,这件事情就应该交给母亲,更何况未来的母亲那么优秀,与这些经历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伸出手对着墙壁,随着心念,墙壁慢慢变透明,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有什么事闹得非要分居啊,啊?好好过日子不行啊?你这让哪家过日子没个磕磕绊绊的啊!我跟你妈不也是吵吵闹闹这么多年过来的!”说话的是外公。
“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余余走。”
“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要让她在这住啊!”舅舅看外婆没有拒绝,宽厚的手掌往桌子上一拍,怒道。
“你小点儿声,余余还在睡觉呢,”林韶芝拉过陆沅晴的手,却被陆沅晴挣脱了,“余余还在睡,她才刚出院,你要带着她折腾呐?”话里的意思,也是不让她晚上住这里的意思。
“好歹等余余睡起来是不是?你这两天就先在这里住……”
“行了,不用说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住多久,本来想借这里周转两天的……”陆沅晴嗫嚅着嘴唇,到底是没说出重话来,“我现在就去找房子。”
“小晴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夏之余脑袋埋在被子里,终于是忍不住哭出来了。
上辈子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也知道她们娘俩过得太苦了,家里穷的厉害,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没好好学习,想要的东西哪怕不说,陆沅晴也会看出来,然后笑着买给她。即便是这样的家庭状况,她仍是被送出国留学。
这辈子不会了,这一次不会了。
我该多庆幸我选择了再来一次?
夏之余眼里滑过一抹厉色,这次,我一定要让你过得很好。
第4章 新居
外婆林韶芝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陆家辉,二女儿陆沅晴,三女儿陆馨梅。
大儿子陆家辉离异多年,一个人带着女儿。他的工作一直不稳定,经常性的待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出去找,怕苦又怕累,基本靠父母养活。后来,到表姐大了自己出来工作了,陆家辉也依旧靠着父母生活。
二女儿也就是夏母陆沅晴,嫁了个村里的男人,之后便跟着他去村里生活。当初交往的时候看的人还行,没想到婚后原形毕露,现在成天和人喝酒出去玩,工作也辞了,家里几乎靠陆沅晴一个人做裁缝支撑。
三女儿陆馨梅则嫁到外省去了,基本逢年过节才回来,小日子过得听说也是不愁的,夫妻恩爱,膝下还有个小儿子。只是上辈子的时全家自驾游时出车祸,一家三口子都没活下来。这是发生在一几年的事,具体的时间她记不清了。
想到自己的小姨将来会出车祸,夏之余心里就有点微妙,虽然与小姨接触不多,但听说她是很好的人,如果能够改变的话,夏之余自然是希望他们一家子能活下来的。
天渐渐黑了,房门被敲响,没等夏之余应答,外婆林韶芝就推门进来了,摸着外孙女的小脑袋,柔声道:“小鱼儿呐,六点咯,要不要起来吃晚饭啦?”
夏之余一惊,没想到自己下午想着想着就真睡着了,夏天天黑的晚,窗外的天还亮着,“妈妈呢?”她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
“你妈她出去有事啦,小鱼儿先吃饭好不好呀?外婆做了炒饭,你外公还煨了小肉肘,吊一下午啦。”外婆给她拎过来一双拖鞋。
夏之余也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穿上拖鞋,摆出自己一贯见到好吃的食物时惊喜的表情,“好呀好呀!”
“快洗洗手来吧,都给你盛好了。”林韶芝心里有心事,即便是夏之余现在表情有点不正常,她也没察觉到。
夏之余到底也是走入过社会的,哪里是一点表面功夫做不得的?当即高高兴兴地就洗了手,奔到餐桌前吃饭了。肉肘子煨了一下午,炖的酥烂,为了照顾她的身体,盐加的少了些,好在汤本身就很鲜。她先喝了一碗汤,在心里盘算着时间,照前世这个发展,母亲就是在她吃饭的时候回来的。
然后……她说,“余余,别吃了,我们现在就走。”她便被带走。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在她心中的印象依旧深刻。
果然,炒饭刚吃到一半,门口便传来动静。陆沅晴对夏之余牵强地笑了笑,也没喊人,自己回屋把带来的包拎上,走到她面前,“余余,别吃了,我们现在就走。”
“小晴你干嘛,余余饭都没吃完呢。”
“不用了,现在就走,我养得活她!”陆沅晴甩开林韶芝的胳膊,上去牵自己的女儿,夏之余也乖巧的放下筷子,冲着夏母微笑,甜甜应和道:“好啊。”
这一笑,叫陆沅晴心里平静了些,她也想哭,可是看到女儿,心里就好受多了。
“小余儿别听你妈的,把饭吃完。”林韶芝见自己女儿铁了心,便对着小外孙女说。
动静闹得有点大,舅舅陆家辉穿着拖鞋打开房门,冷眼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
前世是怎么做的呢?她想说,“妈妈我想把炒饭吃完。”可是心里太害怕,便紧绷着脸任由妈妈拉走了。
“我和妈妈在一起。”
小姑娘的话清脆有声,字字清晰。说完,她心里也松了一块,看向自己的妈妈,妈妈,这次你有好受一点吗?
“诶,余余和妈妈在一起。”陆沅晴声音有些哑,但是她克制着,不想让女儿察觉出什么不对,也不想在他们面前输了阵势,即便他们是自己最亲的家人。
天在这么一会已经黑透,楼道里的灯坏了还没人来修,下去的楼道有些黑,屋里暖黄的灯光没有一点温度,夏之余回头看的最后一眼,和前世看到的重合。她毫无留恋地回头,和陆沅晴一起走进黑暗的楼道。
如果我们走了一条黑暗难行的道路的话,那我愿意做那个给你光明的人。
“余余,小晴,等一下!”林韶芝打着手电追下楼,楼道黑她知道的,没想到回头拿个手电筒的功夫那娘俩就走的那么快,已经到了楼下了。
两人低声交谈,都不想让夏之余听到。
“妈对不起你啊,我这……”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余余在旁边,即便是心里有气,陆沅晴也说的隐晦,林韶芝听得懂。
“这钱,不多,但是你拿着。”
“我不要。”
“听话!你、你刚搬家,不少东西都要买,你妈求你了,拿着吧……”陆沅晴不动,林韶芝眼泪也掉下来了,把钱往她手里一塞,踉踉跄跄地走回楼道,“我走了。”
她能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的顾虑她不是不明白,但……更何况儿子还没有工作,更苦一点……
夜色很凉,陆沅晴叹了口气,展开手里的钱放到钱包里——三百块。
“我们回家吧。”
“好。”夏之余上前接过陆沅晴手里的包,牵着她的手与她并排走着。
说起来腾西镇也就那么大,从外婆家到新租的小区走个十几二十分钟的也就到了。新租的房子在一楼,陆沅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打开门对夏之余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住带院子的房子吗?这回咱们住一个一楼的,你看怎么样?”
夏之余进门的脚步一顿。
太小了。
前世自己是个小孩子,看着屋子不算大,但也没这么小,这一次再回过头来看,这房子真的是太小了。进门就是小客厅,仅够放下一张桌子,与客厅挨着,一墙之隔的就是厨房,一个人进去转个身都难。
再往里走一点是一间书房,房主为了出租撤掉了里面的书柜,塞了一张小床进去,再摆一个小桌子就满满当当的了。主卧倒是大一点,一张双人床,衣柜电视机,都在主卧,挨着厕所,从主卧也通向院子。
夏之余挨个把房间转了个遍,高兴地跑回到陆沅晴面前,“好喜欢这个房子!妈妈我以后晚上可以在院子里写作业吗?”
“可以可以,只要你不怕被蚊子咬。”陆沅晴松了口气,到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换了新地方就高兴地不得了。她看看这个小屋子,一切怕是要重新开始了。
“妈妈妈妈,我想住这个房间可不可以呀!”
“你不和妈妈一起睡吗?这个床很小哟。”小女儿怕鬼,一直不敢一个人睡,这么多年几乎都是和她一起睡的。
“我都长大了!”
“那今晚先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陆沅晴问道。她下午匆匆找中介看了房子,跑了一下午,房子是租到了,但生活用具都没买,只有临时从旁边小超市买来的一床被子,要是晚上余余不和她一起睡,那就真的是连盖得东西都没有,更何况这屋子还没收拾呢。
“好吧。”夏之余状作失落的点点头,实际上心里“咯噔”一下,今晚还要一直和妈妈在一起,那她还是不能去收灵……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生命了……她到底能不能找到机会,去收灵?
看看时间,那钱卓新已经死了,R区的灵司不止她一个,就算是三天内收没有关系,那别的灵司会不会提前把人收走?这些更细致的分配规则在陈司掌给她的那堆册子里,她还没看到。
夏之余心如擂鼓,头上冒着点点虚汗,时间越近,她越怕。
这时候她可不能死!
“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你要是累了就在房间里待着。”她看到女儿头上的汗,以为她是一路走过来走累了,毕竟她生病刚好。
“不累不累,我帮你打扫。”再怎么样也只能把这件事往后放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房间收拾好,晚上好住人。陆沅晴眼里有看得清的疲惫,这几天,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她都是累狠了。
簸箕和扫帚都只有一个,夏之余便把母亲赶去烧水,暂先打扫厨房,自己拎着簸箕笤帚开始打扫主卧。
两人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房间清理完,烧了干净的热水,倒在刚买回来的杯子里。
两人稍作休息便清洗一番上了床,只等明天再买些生活用品,新的生活便也算是步入正轨了。而差不多的,夏之余也该上学了。
手表指针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极为清晰,夏之余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见指针指向了十点。
孙熠,也死了。
睡吧……
闭上眼睛的劝自己睡觉的夏之余不知道,木牌上钱卓新的名字渐渐淡化开,消失不见,徒留一张光滑的木板,等着下一个人名字的出现。
第5章 勾魂
次日清早,天光乍亮,屋子里渐渐亮堂起来。夏之余躺在床上睁开眼,怕吵醒陆沅晴,没敢翻身。
她这两日休息得好,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多,且有满腹心事,是以早早就醒了。
是啊,可不得有心事嘛,今天再不把那两个人带走,她就仅剩一天好活了,怕是明早见完太阳最后一面,她就得死。数着时间过日子,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睡得着?
陆沅晴也早早地醒了,刚发生那么多事儿,心里烦得很,身心劳累却根本睡不踏实。她头有些疼,但还得赶回镇子上开店,见女儿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一番,留了早饭和字条便匆匆离家。
门合上的声音一响,夏之余就猛然睁开眼,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内心狂刷弹幕:我妈出门了!我妈出门了!我妈!出门了!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神识一直跟着陆沅晴,她做什么自己都看的清楚,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走了——
夏之余开心地想蹦起来撞屋顶!
她怎么忘了,这个时候的母亲是要每天去开店的?那就意味着她有大量独处的时间!她盘腿坐床上,兴冲冲地拿出录牌查看,看清后动作却一滞,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还、还有一个名字呢……”
钱卓新的名字不见了……
为首的两块儿木牌本应是钱卓新和孙熠的,但现在只有孙熠的录牌尚在,余下的录牌却块儿块儿光洁如新。
夏之余头皮一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是有别的灵司带走了钱卓新,根本没有等她去收。那孙熠的魂,就必须尽快!她不敢耽搁,匆匆冲到客厅抓起桌上的字条看也不看,朝睡衣兜里一塞,披上黑袍挡住睡衣,便冲出家门。
第一次上天的夏之余没什么心情感叹飞天的感受,也并不想回答“飞天是种怎样的体验”。风吹得长袍猎猎,“呼呼”作响,她坐在勾魂链上看陆沅晴出门前给她留的字条:余余,早饭热一下再吃,妈妈去开店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要是精神好点儿了就看看书。
视线落在“看看书”三个字上,她没忍住笑了。
悲恸的哭声隐约传来,夏之余正了正心神,小心地收好字条,落在这户人家门前,一时之间有些不敢进去。
哭得真可怜。
男男女女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其中有道女声尤为牵动人心,似乎是用全身力气在哭嚎。这是老小区的一户人家,对门还贴着过年时红底黑字儿的对联没撕,这家却办起了白事。夏之余鼻子一酸,穿门而过。
不大的客厅里设了灵堂,摆着棺材,桌案上放着遗照香烛供果,一头发斑白的老人趴在棺材上哭着,死也不肯撒手,夏之余在门外听到的哭声就是她的。旁边的中年人是她的儿子,眼睛通红,绷着一张脸去拉她的母亲。其他人各个面露哀伤,哭得说不出话的两个女人是她的女儿。
“老孙,你咋地就丢下俺一个人啊,你没得个良心啊……”
孙熠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两手背在身后,想要伸手碰碰她,却碍于老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一靠近他就疼得龇牙咧嘴。
很快,孙熠就注意到了夏之余的靠近。
来人一身黑袍,整个身子都掩藏在黑袍之下,带着帽子看不清脸,孙熠张张嘴,竟是一下子没能发出声来,“你、大人,您是来,是来接我哒?”
小老头朝她伸来的手臂细瘦,微微颤抖着,半晌才把这句话说完。
夏之余眼睛也红了,差点哭出来,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哦,好,好好,”孙熠哑着嗓子点点头,“您,您能不能等一会儿?我,我想再留一下,一会儿就好。”说着,他目光不舍地看向趴在棺材上的人。
夏之余是真的说不出话了,眼泪掉下来就落在空气中化为青烟消散,她动作略生涩地捏了手决,隔空打入老人颈上的玉坠。孙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跨大步站到老妇人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背,“妙妙,妙妙啊,妙妙不哭啊,”
孙熠蹲下来抱着妻子,头碰着她的头,一手在她后脑抚摸。老人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她儿子,“立业,你爹回来了,你爹回来了!”
“妙妙,老孙在咧,嘿嘿,你说嘛子个撒话咧,你好好地活,好好地活啊……”老头抹抹泪,“俺走哩啊,俺走哩啊……”
“老孙,孙熠……孙熠!”
“妈,爸、爸走了,爸真的走了!”长子悲恸,但他更担心母亲的精神状况。家里已经走了一个了,不能……
不能再失去一个了啊!
老头撒开妻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明明妻子什么都看不见,却仍能准确地对着孙熠的方向伸出手,试图挽留。
老头走走又顿住脚步,手指在自己脖颈上比划,“大人呀,你刚刚那个啥,就是那玉坠子以后还管用不?”
夏之余明白过来,他大概是担心那玉坠以后不能护他妻子周全,便又点点头,心里更难受了。孙熠放下心,连连点头,双手合十冲她拜拜,“那就好,谢谢大人啊,大人,我们去外边儿,去外边儿吧。”
孙熠没有再回头了,他不愿多看,背着手像送客人出家门那般,把夏之余送出门,站在门口,愣生生是给他扯出了个笑来。他走得急,走之前都没和他们道个别,现在好了,他也知足了。
只是面前的人肩膀松动,低着头,黑袍下隐隐有啜泣声,孙熠有些傻眼,这鬼差大老爷是哭了?咋哭的比他还伤心呢?
“孙熠,”女孩子带着浓浓鼻腔的声音有些微弱,一听就是哭了的,孙熠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心里头的悲恸之情忽然就淡了不少,这鬼差大老爷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咧!
“一九三四年生人,七十五岁,青省澜江市河西县人。”她如当初陈帆来接她时核对身份的模样,细白的手指从黑袍下伸出,点上老头儿的眉心,扯出生死轴看他前世今生,看他未来。信息核对无误后,便放回生死轴,“就是你了,请随我走吧。”
孙熠似脚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他们会好的,”夏之余想了想,还是小声补充道,“你来生会托个好人家。”
“哈哈,小大人,谢谢你啦。”孙熠怪模怪样地冲她拱手,率先一步踏入夏之余为他开大门,开玩笑道,“这不会就是鬼门关吧?”
“是啊……”夏之余拿着孙熠的录牌,紧随其后,待她一进门,鬼门关大门便合上,俩人眼前场景一变,却是来到座小庙。夏之余也是第一次来,她虽先看过送生魂的流程,但并不熟练,只能在后面排着队,顺便看看前辈是怎么做事的。
另几个灵司都是别的区的,有的大城市的灵司勾了四五个生魂在勾魂链上,糖葫芦似得串成一串儿,看得她竟然有些羡慕。毕竟,R区的今天只她一个,生魂也只一个,还有一个被截胡了。
“小姑娘新来的?”土地公笑呵呵捋了胡须,接过夏之余递上的录牌与《户籍册》上信息核实,然后又写了批票给她,“小姑娘不要紧张嘛,第一次呀?做的不错,来,送他走吧。”
夏之余接过批票,放松了一点,没出错就好。她冲土地公笑了笑,“是第一次。谢谢您,那我带他走了。”
孙熠看小姑娘伸出来白嫩嫩的手,又听她说是第一次拘魂,不免想到刚刚她哭的可怜的样子,心里乐呵呵一笑,到底是小姑娘啊……
夏之余带着他走过黄泉路,到第二道门,给守门的阴兵看了批票,便让他自己拿着进去,“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拿着批票到那里去领号排队盖章,之后便可以去过孟婆桥了。”
“谢谢你啦,小大人。”孙熠脸上也不见悲色,这个小女娃娃看起来跟他孙女儿似得,有她陪着走这一路,就像是他孙女儿送他了一样。
孙熠挥挥手,站到队伍后排队去了,夏之余化作一缕黑风,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家中,她解下黑袍子露出里面粉底白点的长袖长裤睡衣,又趴回了床上。第一个人被送走,夏之余感慨之余撩开了自己左边的袖子,腕处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红线又长了一些,躺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蹭了蹭,松了口气。
这才是真的放下一点心,又可以多活一天了……
她脚步轻快地下床,趿着拖鞋去坐客厅的小桌子上,吃那份早就冷透了的早饭。
现拥有的生命——四十七小时五十二分三十六秒。
第6章 学校
陆沅晴带着新被子和一些应急的生活用品回来了。
夏之余听到钥匙转动的响声,匆匆把电饭锅盖子盖上,便小跑过去接过陆沅晴手上的东西,帮她放下,“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带回来的袋子足有十几个,陆沅晴乐着夏之余帮她拿,眼中含笑道:“你不是想自己睡?被子枕头总要有吧,不过你要是睡地上我可不介意。”
夏之余努努嘴,示意她手上拎着的衣服,包装袋儿一看就是新的,“我说的是衣服呢。”
“回来路上看到的,挺便宜的,就给你买了,你去试试。”家里,她的衣服是从来不缺的,即便她长得慢,个头儿不怎么蹿,但不论是自家做的还是外面卖的,这新衣服是年年都有,可像这次突然买了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夏之余接过她手上的袋子分门别类地放好,塑料盆拿去卫生间,这才跑回来道:“待会儿再试吧,我在做饭呢。”
“哟,今天真不错,”陆沅晴笑着夸奖道,但很快接了下一句,“明天要开始上课咯。”她也是看女儿精神还可以,才放心让她明天去上课的,但仍是去摸摸她的额头,问道,“今天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手下触感微凉,小女儿乖巧地回答,“没有。”陆沅晴又去握她的手,两只手也是凉凉的。
“你要是冷就添衣服啊。”
夏之余呼吸微顿,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撇过头去不让陆沅晴看见她的脸,撒娇道:“这都五月份快六月了,哪里用得着添衣服?我去做饭啦!你歇歇吧。”
陆沅晴笑着揉揉自己姑娘的脑袋,“我去做饭吧,你要是有精力就去把被套套上,自己把床铺一铺。”说着,她已经钻进厨房忙活起来了。
让她休息一下是不成了,夏之余只得乖乖回去套被子,把自己的狗窝收拾出来。娘俩用完晚饭,各自回去早早休息,第二天一早,夏之余就被陆沅晴叫起来,赶去上学了。
红黄配色的运动服带着皂角的香味,夏之余背着书包,走在零九年的路上,脚步落在实处,这才真正感觉到,她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好像这次回来再穿上这身校服,连当年她觉得有些磨皮肤的裤子边线,都温柔了很多,这一切的一切与前两日经历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不同。
“夏之余!”
被人喊了名字,夏之余回过神来,偏过身子,等着那个正在朝她跑过来的女生。看见她胸前坠着的校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带了校牌,不然……
“夏之余,你今天居然来上学啦,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我听说你之前都住院啦!”女生喘了两口气,调整了呼吸,跟着她一起走进校门。
“好多了,已经没事儿了,谢谢你啊。”夏之余瞟着她的校牌,塑料壳里装着的薄薄一张纸,一面贴照片写班级姓名盖章,一面是空白,偏偏空白朝外……
“别看别看,我今天没带校牌,刚刚路上买的,”她压低声音凑在她旁边说,“幸好今天星期五,查的不严,你没来不知道,上周一郝主任带着学生会去校门口旁边的小店守着,栽了不少没带校牌的呢。”
“那我还真幸运。”夏之余不动声色地打量旁边这个小姑娘,企图找到一点特征能唤起她的记忆。她的记忆里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同学聚会,大家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模样,现在这个小姑娘,瘦是瘦,高也比她高一点儿,但略黑的皮肤和粉色宽边眼镜……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这是谁。
夏之余知道,自己初中时说得上话的,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也就三五个,但偏偏这三五个里,她也想不起来。
幸运的是,班级门口,女同学给她指了座位,“上周换位置你不在,刘浩宇替你搬的桌子,现在你们在那儿了。”
“好的,谢谢啦!”女生被她的笑一下子晃住了,以前她笑起来大大咧咧的,哪有现在收敛的样子?总觉得这么一个多星期没见她,她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这么一愣神,夏之余已经甩着马尾走了过去。
也几乎是这个点儿,进来的学生最多,不一会儿便把教室塞满了。擦了一下桌子,摆好文书本具,早自习的老师也进来,点了人,便让班长在讲台看着他们早读,自己则又出去了。
离得近的同学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余哥回来啦?”
“余哥在家休假休得爽不爽?”
“听说你住院啦?”
余哥不是什么敬称,单纯是因为她是班里不像最女生的女生之一,除了她以外,班里还有岚哥之类的,她记不太清了。前世的这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几年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了,还象征性地难受了一小会儿。
“是的,生病住院了,现在好了。”
班长过来拿着书敲敲靠外的刘浩宇的桌子,“余哥回来啦,好好学习啊余哥。”然后对几个同学道,“都看书啊,看书,一会儿计分的来了。”
众人这才各自把头缩回去。
早读不早读不重要,扣分会被老班骂的。
但夏之余也仅清闲了一会儿。第一节课下课,她就被班主任胡婵叫到了办公室去。
“身体怎么样啦?你妈妈跟我说你住院了,现在都养好了吗?医生那边怎么说?”胡婵推了推眼镜,让夏之余坐在办公桌旁的塑料凳上,倒了一杯自己电热壶里的热水推到她手边。
“谢谢老师,都养好了,医生说烧退了就没事儿了,现在已经出院回家住了。”夏之余握着杯璧,乖巧答道。
胡婵点点头,这个学生性格腼腆,成绩不好,但还算听话,她还是希望夏之余能把成绩搞上来的。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得先把身体养好。你请假一个多星期,塌了这么多课,今天听起来怎么样?要是吃力的话就多来办公室问问老师,不然问问班级里面成绩好的同学也可以。
学习方面自己要上心,不要总落课,能克服的困难咱们就克服一下,大家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休息一下是可以的,但自己私底下就要用功了。你看咱们都初二了,明年就中考了,时间很紧急。”
夏之余摩挲着杯璧,把纸杯摁进去一个小涡儿,不住地点头应和,胡老师一开始说的还行,可后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着都有点儿她小题大做的意思,可说到底,老师还是希望她能好的,毕竟不是每个老师都有心思在初二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做班级里成绩倒数的同学的思想工作。
她面上不显,答道:“恩,我会的,如果有不会的问题,我会来办公室问老师的,谢谢老师。”
“好的,这个是我们之前上课的课件,你到时候在找别的老师要一下,下课再自己抄一下同学的笔记,好吧?”
夏之余一一应是了,和班主任道别后,就顺势找办公室里别的老师要了课件,踩着上课铃回了班级。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夏之余几乎都处在“你回来上课啦?身体好了吗?”
下一句便是,“听说你住院了,什么病啊?”的问话中度过。头疼脑热常有,折腾进医院就很让大家好奇了,即便是平时话都没说过的同学,也忍不住上来问两句。
贾珍等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找到了机会,白天人太多,她也挤不进来,再说了,她和夏之余关系是不一样的,怎么能和那些普通同学一起挤?
是以,到了中午,大家着急回家吃饭的时候,贾珍抱着水杯去找夏之余,亲亲热热地把她胳膊一搂,“咱们去吃饭吧!听说食堂今天有白灼虾!”
这下子夏之余想起来了。
跟她走得近的同学有几个,几乎是天天跟她一块儿中午去食堂的却是贾珍,初中部学生大部分中午回家吃,去食堂和高中部学姐学长们挤一块儿的少之又少,这下名字对上了号——贾珍。
这可真是个好朋友!
“好,等等,我拿饭卡。”贾珍笑着等她,两人去食堂。在路上,贾珍的嘴就没停过了。
“我还以为下周才能见到你呢,你说你,你病这么久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看看你呀!”
“我在空间发的说说你看见了吗?就是‘情侣、闺蜜手链大全’的那一条,我还等着你赞我呢!诶呀,我忘记了,你的手机好像不能上空间吧,夏之余,我觉得你应该换个手机了。”
“你知道吗?学校后面西街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听说还有炸鸡,这两天刚开业在打折,我们放学一起去吧!”
夏之余:“……”
贾珍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讲些夏之余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要么是炫耀,要么是暗含贬驳。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食堂。
初中部比高中部早放学二十分钟,两人几乎没排队就到了窗口,贾珍挤到前面去,直接开口要了两份十元的白灼虾,笑眯眯地回过头对夏之余说:“你刚出院,身体要好好养养,我给你也点了一份!”
“谢谢你啊!”夏之余作感动之态,“没想到我生病了,你还请我吃饭,真是太感动了!”
贾珍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套路弄蒙了……
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小姑娘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夏之余心里冷笑,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哪里会想请我吃饭?你想我请你吃饭才是!
打饭的阿姨拿大勺儿敲敲菜桶,“你们还要什么呀?”
没有理会贾珍,夏之余凑到窗口,“空心菜,二两饭,谢谢。”
她慢慢回过头,看贾珍有些慌乱的动作翻找身上的口袋,她面露尴尬地对夏之余说:“呀,我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可我忘了带饭卡了!不会掉路上了吧,补卡还要交二十块钱呢!”
“余余,你今天能不能先帮我刷一下饭卡?我明天给你刷回来。”
尬,真尬!
夏之余想到自己初中时期骗她妈的小谎话,是不是也是这样全是破绽还为自己的演技沾沾自喜?
第7章 闹事
“你又没带饭卡呀……”夏之余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先把自己的午饭钱刷了。
“咱们学校改刷饭卡不是没多久吗,我这记性,总记不住!”贾珍脸有点红,食堂阿姨还在旁边看着呢,夏之余说着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在别人面前给她没脸?
“好啊,不过刷饭卡太麻烦了,你以前刷我的饭卡,我都有记录,到时候你还钱给我吧,我也省的再朝我妈要钱来充饭卡了。”夏之余笑了笑,信口胡诌,她哪里有什么记录?当傻子当了那么多回,差不多前前后后“借”她钱吃饭,吃了有一两百,这人就像个黏皮糖,粘上了甩不掉。前世她面皮薄,这次可不愿意当冤大头。
一两百,她妈要点灯熬油地做多少衣服才能挣个一两百?
现在的她想来真想抽当年的自己两巴掌,可当时自己只是想着,权当花钱看透人心了。
看个屁!她不值这个价!
贾珍懵得很,有记录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几块钱她还记?是不是朋友啊!枉她生病了,她心里还记挂着去看看,她夏之余就这么回报她的?
可现在食堂阿姨在催,她也只能点点头干笑道:“好呀,那你告诉我多少钱,我明天就把钱给你。”贾珍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的要发烧了!她有些想哭,但还是强撑着让食堂阿姨再打二两饭,一个蔬菜,看着菜单上的土豆烧肉有些愤懑,她本来还想点土豆烧肉的。
夏之余给她刷了饭卡,两人找好位置,高中部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安静的食堂一下子嘈嚷起来。她眼睛有些红,怒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两人都埋头吃饭不说话,贾珍也不愿意就这么冷场下去,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扯出个笑来,“没想到食堂饭菜还有这么好吃的时候,这个虾真好吃。”
“是啊,是挺好吃的,十块钱一份呢。”
贾珍:!
她算是看出来了,夏之余就不想好好跟她说话!
贾珍想的没错,夏之余还真不想跟她聊天。来的一路上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没一句想听的。若是真心相待的朋友就算了,可这净想着占她便宜,通过贬低她来获得优越感的朋友,她何必这么伺候着?
又不是犯贱。
贾珍心里不痛快极了,到底是穷人,几块钱对于穷人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这才几个钱?她真是有些受不了夏之余的小家子气。
既然夏之余不跟她好好说话,她贾珍也不想跟她好好说话!
“呵呵,是啊,一分价钱一分货,”贾珍点点头,随意道:“你在家待这么久,身体都好了吧?”
夏之余有些疑惑,这不是问过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下周再来的,多在家待两天,也能少见乔军几面。”
夏之余:喵喵喵???
乔军……是谁啊……
见夏之余没有说话,贾珍以为戳到她痛处,心里舒坦了不少,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你也别担心,我听说他和王婷婷根本就没谈恋爱,王婷婷有男朋友了,是高中部的学长,一开始我还觉得你要是努努力,没准儿乔军能看上你!可你胆子也太小了,到现在都不敢跟人说,马上都初三了也没时间谈恋爱,我看,你干脆就少见他几面,把这心思淡了吧,别想那么多了。”
等等!且不说乔军是谁,合着您这话里的意思是我还没说啊……
夏之余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能干出,把喜欢谁告诉朋友的这种行为。贾珍说得对,她胆子确实小!
这天儿没法聊!夏之余打断了她,“等等,谁说我喜欢乔军呀?我可没这么说过,这不好瞎说的。”
“哈哈得了吧,你那点儿小心思我看不出来?你看乔军的眼神就不一样!我心里明白着呢。”贾珍落筷子的动作痛快了,好像眼前的白灼虾更好吃了些。
后桌,穿“蓝天白云”的高中部学长用胳膊怼怼旁边的人,“嘿,小军,她们说你呢!”
乔军早就听见有人说他名字,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只是没吱声,现在有人提出来,他下意识就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假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弟弟行情可以啊……怎么样,今天没白吃食堂吧?”乔泽笑着挪愚弟弟,他妈今天不在家,把弟弟丢到食堂跟他一块儿吃,没想到这么巧就听见有人谈论他弟弟。
“关我什么事,吃饭吃饭。”
“不好意思了还……”乔泽笑两声,继续吃饭,却也偷偷听起后面的对话。
夏之余咽下口中的饭,放下筷子,正色道:“贾珍,我明确的和你说了,我不喜欢乔军,不想和他谈恋爱,我谁都不喜欢,如果仅凭眼神就可以猜测的话,那我希望你能早点对乔军死心,你们不合适。”夏之余擦擦嘴,把盘子端了便走。
“你!”
乔军看夏之余端着餐盘从他们桌旁目不斜视地走过,心里不禁一笑,小女孩子就是脸皮薄,说两句就羞恼了。他虽然看不上夏之余,但并不妨碍他享受有人喜欢他的感觉。
把餐盘放回原位,夏之余还真想起来了乔军是谁。
她是一个纯颜狗,喜欢一切好看的脸,不论男女,每次看到了中意的脸,总是会忍不住瞧瞧看,心里赞叹着。乔军便是其中一个,她打小便什么都写脸上,二十多了才略微好些,被贾珍看出来也正常,想来就是这样的举动让贾珍误会了。
她这一端盘子走人,贾珍是一下午都没来找过她,给她了个清净。下午的日子过得就愉快多了,领了一堆试卷和练习簿上的作业回去,夏之余就收拾书包颠颠儿地跑回了家。
她妈看到学校布置了这么多的周末作业,一定很开心!
夏之余苦哈哈地想着。
新租的房子离家近得很,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这个老小区属于学区房,有不少学生住这里、不大的小区里还开了各类的补习班,不下七八家。
远远地,夏之余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吵架,心里还觉得奇怪,哪家吵架吵得这么凶?待她走近一看就惊了,是她妈!
她跑起来,冲到陆沅晴身边,把她护在身后,“怎么了怎么了!”母亲头发有些乱,正在扶着眼镜,水泥地上坐着一个撒泼打滚的老人,夏之余熟悉的很,那人正是在医院说要放弃了她,重新生一个男孩子的奶奶,钱蓉。
“这鞋是新的吧,新的吧!”钱蓉坐在地上哭闹,周围围了一圈人看热闹,不时地小声议论着,只见钱蓉一下子指着夏之余的脚嚷道,“你都有钱在市里租房子了!就你们娘俩住的舒舒坦坦的,从头到脚一身新的,你没钱,谁信啊!”
“我是你婆婆啊,这么大年纪了媳妇不孝,都不给我饭吃不给我养老,我饿啊!要饿死了!我这老婆子怎么活哟!”
夏之余冷哼道:“你儿子呢?你儿子不给你养老?”
“余余!”陆沅晴拉住她,把她往自己身后拽,示意她别说话,“我都说了我没钱,上个月的生活费才给,这才几号?”
老太太充耳不闻,指着夏之余一个劲地锤自己胸口,“那是你亲爸!你怎么叫人的?陆沅晴,你把我孙女养成这样,还不给我养老,我们家海子瞎了眼了娶了你这么个婆娘!”
“这人怎么这样啊……”
“看不出来啊,自己穿的漂漂亮亮的,你看她家婆婆就穿那个……”
夏家的生活圈基本是在镇上,原本陆沅晴是市里人,但嫁给夏逸海之后,被要求在镇子上生活,那时候陆沅晴什么都不懂,夏逸海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把人哄走了,在镇上的老房子里洗衣做饭照顾公婆带孩子,平时还要做缝纫开店,很少往市里来了。
现在娘俩在市里生活,被钱蓉这么一闹,不明就里的邻居看到陆沅晴也会指指点点的,这是夏之余不愿意看到的。
“要命啊,儿媳妇偷了家里的钱抛弃家里老小,来市里享清福啊,你是不是在市里有……”
夏之余额角突突地跳,直觉她后面的话会足够恶心人,她厉声打断,“偷钱?我爸没工作,钱都是我妈在挣!”
钱蓉声音大,她的声音就更大,围观的人已经对她们母女指指点点,“妈妈在家洗衣做饭开店,尽心尽力照顾你们,每个月还额外给你们钱花,现在我要中考的,我妈带我到市里住,离学校近一点,您就要这样说?!”
她说的又快又急,偏偏声音清脆,咬字清晰,带着节奏,不仅让人听得清楚,还比老婆子撒泼无赖来的讨喜。
夏之余眼睛红了,眼泪掉下来,她偷偷掐一把她妈,带着哭腔道:“奶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个女孩儿,前两天我生病住院你还不想救我了让我去死,要我妈重新生个男孩子!”
最后一句直接哭了出来,“可是我读好书了能挣钱的!”
陆沅晴听女儿这么说,眼泪也没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心疼闺女儿啊!
在场的女性居多,很多还是做人儿媳妇的,一下子有了代入感。女人本就心软,看两个女人哭的这么可怜,家里重男轻女还想让孙女去死……至于男人们,两个弱女子娇滴滴地哭,总比老太太撒泼来得好看吧。
众人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倾斜到这对母女身上了。
老婆子嘴里没一句真话,真不给饭吃能嚎得那么中气十足?
还有,没听见吗,她儿子还是个吃软饭的!
钱蓉已经被这操作惊呆了,傻在那里,刚有点反应过来要喊,夏之余就抹抹眼泪,蹲下来对钱蓉伸出手,“奶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地上脏,咱们回家坐,倒口水喝。”
陆沅晴有些着急,女儿怎么还把人往家里引啊!刚刚钱蓉来的时候不知道她住哪家,在楼底下大喊她的名字,见她下来冲上来就要钱,不给钱就要往家里冲着要抢,她好不容易拦下来的。
夏之余已经扶着再次愣住的钱蓉,搀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一只手还拍拍她的后背心,为她顺气。
陆沅晴怕女儿吃亏,赶紧跟上,却也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变了,她们已不再是受指责的那一方,形势和一开始已经完全不一样。
陆沅晴心里隐隐有感觉,自己闺女不会这么简单地对她婆婆的!
第8章 离婚
“奶奶,您请等一下。”在门口,夏之余等陆沅晴进来后,关上了门。
“奶奶,您这次来想拿多少钱啊?”陆沅晴不明白夏之余为什么这么问,钱蓉也不明白,难道孙女儿怕了,想拿钱息事宁人?
好哇!她就说她们娘俩收了钱不拿出来,自己留着过好日子呐!还好她今天来闹了,要不闹一闹她都不知道她手里攥着这么多钱呢!
“两千!”
“噗……哈、不好意思啊。”夏之余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收敛了笑意正色问道,“两千是吧?”
钱蓉觉得从进屋之后,孙女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但还是点点头,这个数,她也没打算陆沅晴能全给。夏之余让她妈去旁边找凳子坐着,自己把书包一丢,慢条斯理地卷红黄配的校服外套的长袖,“两千太多了奶奶。”
夏之余没真的说两千给两千,钱蓉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那……一千五!”
她本来没想报这么低的,但心里就是发慌。夏之余现在的样子,比他儿子发火还吓人呢,她不愿意承认,只强行打着精神站在那儿。
“奶奶,您当是买东西要讨价还价呐?”袖子卷完,她仰着脸问,“真的要一千五?”
是,十四岁的夏之余还没有钱蓉高,但仰着脸的模样,气势却足得很。
“一千二、一、一千,给我一千,我现在就走!”
“那下次您打算什么时候再来要钱呢?再在地上撒泼打滚闹的整个小区都过来看我妈有多没良心?”
陆沅晴心里惴惴不安,可偏偏她又隐隐有种自己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兴奋感,一时间让她忘记上前,也忘记自己的女儿才十四岁,还是个平时和陌生人说话都害羞的小孩子。
“小余,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钱蓉明白过来了,这孙女也不是个善茬,没打算乖乖拿钱,心里便有了防备,往后推半步靠到墙,她手边就是门。钱蓉虎着脸,往常她这样做的时候,自己这个胆小的孙女甚至会吓红了眼睛。
“嘭!”
“余余!”
夏之余没跟她废话,握着拳头一拳直冲她面门打过去,快凑到鼻尖时偏了偏,擦着钱蓉的耳朵把拳头落在墙上!
钱蓉猛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腿抖了抖直接吓尿了,“杀、杀人啦……”
夏之余鼻子尖得狠,刚稳着点儿味儿,垂在身侧的食指微勾,皱着眉弹了道光没入钱蓉身体里。
尿在她家,脏。
陆沅晴猛然站起来,带起桌子板凳的响动,那么大一声,手得多疼啊!
夏之余拳头仍抵在墙上,她垫着脚,凑到她耳边,压着嗓音道:“奶奶,反正都得给您钱,把您腿打折让您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同样的一千块,我应该能起码清闲两个月吧?”
她撤回拳头,站直身子,“两个月,一千块,划算。”说着,她转头看向傻站在那儿的陆沅晴笑嘻嘻问道:“妈,两个月一千块,比咱现在给的少吧!”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夏之余刚刚的表情就像是要真的杀了她一般……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要把她拉下地狱,下油锅!这不是夏之余,不是夏之余!“你是谁!你不是夏之余!”
“奶奶,你疯了吧?吓傻了?”
钱蓉靠在墙上支撑着身子,抖着下巴说不出话,“奶奶?还不走?还要钱呐?”夏之余该干嘛干嘛,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还打算留下来喝杯热茶再走?”
钱蓉是一句话没敢说,哆嗦着打开门往外跑,夏之余朝外甜甜喊道:“奶奶!有空常来啊!”
钱蓉的脚步更快了些。
钱蓉走远了,夏之余松了口气关上门。说实在的,她也是两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即便是前世二十多,进入社会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大胆过。可当她看到妈妈被欺负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当场就想把拳头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撩起袖子时,看到左手手臂上不过一拃长的红线,她好像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陆沅晴过来看她的右手,担心的神色毫不掩饰,夏之余笑着安慰道:“没事的,看着用力,其实都是巧劲儿,一点都不疼,你看,都没红。”
她说着,但陆沅晴还是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夏之余却是注意到她的眼镜搭着的样子有些奇怪,“你眼镜怎么了?”
“啊,刚刚撞到了。”夏之余垫着脚把她的眼镜拿下来,眼镜腿已经断了,但没了眼镜的遮挡,陆沅晴鼻梁上的一块儿红色却尤为显眼!
“你这里破了!”
女儿一说,她才感觉到疼。
“没事的没事的,就撞了一下。”
夏之余盯着那伤口半晌没动,然后紧紧抱着陆沅晴的腰,“妈妈,我会保护你的。”刚刚她“看”到了她来之前的事情,这才知道,钱蓉在楼道里就已经把妈妈打了,一拳打在脸上,打断了眼镜腿,也打破了鼻梁。她怕自己藏不住情绪,把额头抵在陆沅晴身上,不让她看见,但身子仍是忍不住发抖。
“你今天已经保护妈妈了。”陆沅晴说着,心里并不好受,是她没用,还要小女儿出来保护她,要是她能强硬一点,也不会让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妈妈,你干脆离婚吧,我们在市里住,店也搬过来,咱们就在一楼,做裁缝铺子量体裁衣的也方便,市里人有钱,生意也好做一点,我们不能一辈子都守着那个小镇子过活。以后如果有钱了,想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也可以。”
她仍是抱着陆沅晴的腰,闷声道。
这样的家庭环境让陆沅晴待下去,真的是在磋磨她的青春。
陆沅晴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是想离婚,但是不是现在,那样的家庭构造不适合让余余生活和学习,所以她才搬到市里,就是想给女儿换个环境。但离婚事大,有多少孩子因为父母离婚情绪出现大波动的?余余要中考了,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
见陆沅晴没说话,夏之余抬起头来问她,“难道你还对那里有留恋吗?”夏之余微笑着,“我没有。我从小就跟着你,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知道,我对他们那些人没有感情。”
“如果离婚对我们都更好,为什么不呢?”
陆沅晴摸摸闺女儿的头,“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妈妈来想就够了。”
夏之余看她脸色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让她放心就够了。
“饿了吧,我先去做饭。”她奶奶闹了这一遭,放学这么久了,她们还没吃饭呢。夏之余点点头,说帮她修眼镜,就坐在客厅里。
饭桌上,母女二人谈论了另外一件事。
“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做一个服装品牌?”
“什么?”陆沅晴没有想到女儿想法这么多。
夏之余咬着筷尖儿,整理了一下思路,“你大学学的就是绘画,又自己做服装这么多年,基本功好,做生意的经验也有,或许你可以自己设计衣服,你看,我那么多的衣服不都是你设计的吗?”
是的,家里没钱,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陆沅晴想让闺女儿穿新衣服,又没钱买,只能自己做,这么做下来倒是设计了不少衣服。
“现在网络也起来了,你也会上网,我们除了实体销售之外,还可以在网络上销售,你自己做也不用担心压货的情况,我们做一套样品放上面,有人买了你再做……”
夏之余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淘宝自零三年开始做至今已有六年,而新浪微博在今年八月也会推出,在二零零九年,网络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奶酪,等待着人们的分食,事实上,在现在这种时候,几乎只要伸出筷子,都能吃到。
陆沅晴越听越心惊,成立自己的服装品牌她曾希冀过,但网络销售这一块她却从未想过。女儿今天说的这一番话,似乎拓展了她的视野,让她看到更多种的可能。
陆沅晴当即就决定,把店开到市里来!网络销售可以慢慢筹划,店可以先搬。至于女儿说的帮她,陆沅晴只当她是懂事了,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可能思路会很不错,但做生意做衣服,她还真帮不了,真正做起来和构想的,总会有些区别的。
难不成她还能帮她画图做衣服、卖衣服不成?
陆沅晴笑笑也就过去了,具体操作的事情开始构思起来。夏之余看着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挟了一块儿肉放她碗里,也不出声,自己低下头吃饭,让她慢慢想。她没有说的是,有钱之后,她还打算让母亲继续进修、出国留学。
不过这些现在谈起来,为时尚早。
但可以想的是,这一切需要钱,大量的钱。陆沅晴在想她要做的事,夏之余也在盘算自己的事情,若说到现在她就能做、能挣钱的,只有小说了。
或许,她应该尽快把前世的副业捡起来?
夏之余感受到录牌隐隐有异动,她匆匆吃完饭便钻进自己房间了,陆沅晴有心事,并未注意她的急切。
第9章 帮我个忙
关上房门,夏之余来不及坐下,匆匆将背抵在房门上,颤着手拿出录牌——
【田浩二OO九年五月十六日星期六03:45】
【付月新二OO九年五月十六日星期六03:47】
【唐仲贤二OO九年五月十六日星期六04:10】
三个新的生魂!夏之余按下内心的激动,撸起袖子又看了看手臂上的红线,这才深呼吸、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松快下来。
又能多活三天了,真好。
她直起身子,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坐在了桌前,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现在晚上将近九点,离凌晨三点多还早着,夏之余脑子里想着写小说的事情,干脆就翻出来一个新本子,拿上笔坐在桌前,手写起大纲来。
手头没有电脑,只能用原始的办法,好在她本就有开始构思新文用纸笔的习惯,倒也觉得不累。
“《花妖》”是夏之余落在纸上的书名。
她前世写小说五年,从高二开始动笔,哪怕是高考期间也没中断,写到大一时已经有书出版上市,再后来几乎是本本出版,其中更是有两本签了影视并开始投拍,只可惜那两本书尚在拍摄中,她就死了。
《花妖》是她在高二那年写的第一本小说,玄幻仙侠题材,全文二十多万字,发表在晋江文学城上。
说来也有趣,她本是打算写现言,好好按部就班地写大纲、存稿,然后再发文的,但在漫长的等待中按耐不住躁动的心,便随手写了一章发表,计划缘更。谁知被编辑一章签,她也赶鸭子上架,踏上了日更作者的苦逼之路。
没有大纲,没有大体构思,情节发展全凭心情。谁知后来越写越喜欢,写到后面力不从心时,才觉得可惜。这次她打算从《花妖》开始,弥补一下当年心中的遗憾。
情节大致不变,节奏需要重新安排,有写了一遍的经历在,夏之余再动起笔来便很快了。重写了大纲,见时间还早便又写了细纲,直到凌晨三点的闹钟响起时,夏之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笔。
还差一点结尾,找机会再写吧。夏之余想想还是保命比较重要,有上次被人截胡的不美好体验,她还是决定早点出门。
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在澜江市的临市,沣市。
今夜风大,一推开窗子,冷风就“呼呼”地往领口钻。夏之余不是太能感受得到凉意,但也不想吃一肚子冷风,找了个黑色口罩戴上,便翻窗户跳出去,坐在勾魂链上冲进夜色中。
高楼之上,薄雾之间,俯瞰见城市间星星点点的灯火,蜿蜒道路被或冷或暖的光照的通明,宛若数条游龙穿梭在城市之间。
一路飞到沛市,夏之余跟着录牌的指引落在一幢医院前,红色的四个大字挂在楼顶上——沛市一院。
深夜的医院看起来很阴冷,偶尔有病人和家属在厅中来往,夏之余下意识地把及地的斗篷拢好,低着头,跟着录牌的指引上楼,最终在手术室前停下。
手术中的灯亮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凌晨三点零二分。夏之余看看时间,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周围只她一人。手术室里的人,没有一个家属、一个亲朋在外等候,而她,一个灵司,在等着一场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手术。
她突然觉得坐着的椅子很凉,凉气丝丝缕缕往身上钻,比她的身体还要凉。
三点四十三分,她起身,终是往手术室走去。
最后两分钟的抢救终于在平滑刺耳的机器声中结束。生魂在躯体内,并不是立即脱离,但此时的田浩已经能看得见夏之余。他猛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颤着声问,“黑、黑无常?”
“那我是不是死了……”田浩的生魂从自己的身体里坐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盖上白布,“不可能啊,我不想死啊……”
他大喊着,又躺下在自己的身体里,复又起身,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身体,“我还活着,我没死……”
眼前的魂神色癫狂,面目扭曲,夏之余抿了抿嘴,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吗?”
“我、我还要挣大钱,我儿子快出世了、我……”他说着蹲了下来,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已掉出眼眶便消散了,医生推走了放着他尸体的车床,匆匆的脚步穿过他的魂体,田浩也浑然未觉。
“我才四十啊……”
这些事,她都帮不了。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向了四十七分,她抽出田浩的生死轴、核对了信息确认无误后,便也蹲下在田浩身边,在他手腕上扣了一条金色丝线,“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纵使她心里不好受,也得带他走,只是尽力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他多一点的时间。
“你可以先一个人待会儿,最好不要跑太远,”夏之余摇了摇田浩手上的金线,“有这个,你也跑不掉。我还要去收别的灵,等你冷静了,我再来找你。”说着,便离开了手术室,去找付月新和唐仲贤,徒留田浩一人继续蹲在那里,神色莫名。
找到人的夏之余没有想到,自己一晚上会进两次手术室。
门诊楼的急症室,一男一女两人躺在手术台上,均在进行手术。
医生摇了摇头,有一个小姑娘直接哭了出来,女人抢救失败了,夏之余没看到她的魂,却在唐仲贤那里见到了她。
脏器破裂,血压不停地往下掉,手术中的氛围让人紧张。付月新的魂体趴在手术台边,有医生护士在她身上穿过来来往往,她“握”着唐仲贤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掉,“仲贤,坚持住,坚持住仲贤!”
唐仲贤好似能听到她说的话,付月新不知道,夏之余却是看得清楚,那跳动的脉搏在一下下回应着付月新。
如果不是付月新,恐怕唐仲贤也和她差不多一般的时间,就要去了吧。
夏之余踌躇地走近,付月新一下子看见了人,红着眼睛望着她,两行清泪又顺着脸颊滑下,飞散在空中,“您来是要带我走吗?”她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唐仲贤,一下子把手又攥紧了,生怕自己立刻就要离开。
这副模样,让夏之余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要带走的是他们两个人。
还没等她说话,付月新已经问了出来,“您能不能告诉我,仲贤他……仲贤能不能活下来?”
夏之余的嗓子发干,喉咙里也热热的,盯着医生的白大褂,不敢看她,“你、好好地再和他待一会儿吧……”
爱人的生死已成定局,付月新几乎站不住,想借手术台支撑一下自己的身体,却一下子穿透过去,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心电监护仪上,唐仲贤的脉率波也剧烈起伏着,各项生命体征降低,发出警报。付月新被警报声刺激回了神,慌张地又抓上唐仲贤的手,“仲贤,坚持一下,撑住啊……”
她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爱人必死无疑,自己这样做……有用吗?往日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晃花了她的眼。她仿佛看见年少时,少年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风风火火地朝她冲过来,朝她要她怀中抱着的书本,忐忑不安地问她,“同志,我能看下你的书吗?”
然后他说:“付月新同志你好,我是唐仲贤!”
那是初遇。
少年终是一步步成长起来,为人夫、为人父……他有时也会说起临到老时,一定要活的比她更久些,这样就不必让她伤心。如今,双鬓未白……付月新抚过他的眉弓,滑过眉眼,轻触他的脸颊,脸上挂着甜谧的笑,“仲贤哥啊,你可是算错了……”
付月新安静下来,她的手没有再放开过,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唐仲贤的脸,直到凌晨四点十分,空荡又安静的抢救室里,一声刺耳的“滴”声响起,心电监护仪上所有数据回归了直线。
鬼差大人没骗她啊……
她眉眼怔松,眼睛眨也不眨继续看着唐仲贤的脸,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他的手背上。她将悲意压下,脸上挂着凄然的笑,终是一声轻叹——也好,也好,黄泉路上,咱们可以一起走啊……
只是……“鬼差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
夏之余沉浸在夫妻俩深刻的感情中还未缓过神来,就听付月新冷声道:“鬼差大人,我丈夫唐仲贤是京城唐家长子,他还有个弟弟名叫唐仲尧,意在家主之位。如今我们夫妻这场车祸是我小叔的手笔!
现在我们夫妻俩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儿子唐朗与我婆婆余月华,如果可以,请您一定要告诉他,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奶奶,脱离唐家!”
说话间,唐仲贤的魂魄慢慢脱离了自己的,他摇摇头,眼睛还未睁开,口中便喃喃唤了一声,“月新……”
付月新一下子抓紧了他的手,头却未抬,口中接着道:“告诉他我们夫妻俩的车祸是意外,但也不要相信唐家任何人,离开唐家,越远越好!”
夏之余心中惊诧,京城唐家,她前世便有所耳闻,原因就是在这唐朗。他年轻有为,出身不凡,自己是上市集团总裁,又长了张能把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脸,更是招人眼球,只上了几回财经期刊,就有小姑娘为他成立了粉丝后援会。
几次粉丝自发组织的活动下来,唐朗的名字也就被更多的人所知道。夏之余没有想到,前世完全没有交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会在今生以这样的方式有所牵连。
付月新不知鬼差大人愿不愿意帮她,自己的请求说完,仍旧保持微微弯腰、低着头恭敬的模样。
“好,我会告诉他的。”
女孩子的声音从宽大的帽檐下传出,付月新愣了一瞬,破涕为笑,“谢谢鬼差大人!”
唐仲贤似乎被付月新的声音唤醒,他睁开眼,看见苍白的手与他交握,“月新……”
第10章 逃跑
“你怎么哭了……我好好的呢,没事儿。”
唐仲贤一眼就看到付月新脸上的泪痕,想要为她擦拭,抬起的手却被付月新一把捉住了。她笑着又哭了,眼泪掉的又凶又急,开口便骂他,“傻贤哥……”
握着他的手触感冰凉、不似常人,他惊觉,面前的人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月新,你怎么……”他顿住了,只因自己伸出去的手的肤色,同她一样。
他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放满了医用器械,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往往,所有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他们似的。身边的护士拿着一把镊子对着他的眼睛便甩过来,他条件反射地闭眼,镊子的尖角穿过他,被另一只手接走了。
唐仲贤脑子里“嗡”地一响,喉头一下子哽住了。他下意识便抬手捧住了妻子的脸,手指插进她的发间,红了眼,“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男人像受伤的兽一般弓着腰背,身体向前倾倒,将头靠在她颈侧。
“别这么说,”付月新拍拍他的背,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推开唐仲贤,抓着他的手臂,快声道:“贤哥,我们俩是死了,小朗还留在唐家那水深火热的地方,我拜托了鬼差大人提醒小朗,要离开唐家!”
鬼差大人?顺着付月新的目光,唐仲贤看到了靠在墙边,把空间留给他们说话的夏之余。
那人低着头,着一身黑袍,从头盖到脚,带着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唇鼻掩盖在阴影里,看的也不是那么真切。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夏之余以为他们说完了,便走上前来。
唐仲贤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人走近了,这才赶紧站起身,对着夏之余鞠了一躬,恭敬道:“鬼差大人,我家小朗的事情,拜托您了。”
夏之余是答应了没错,只是有些话还得说在前面,“唐先生不必这样,只是我也只负责传话,要如何做,还得看唐朗他自己的选择。”
那夫妻二人连连点头,表明自己明白的。
夏之余照例查看了他们的生死轴核对身份,确认无误后便领着他们去找田浩,打算把三人一起带走,却再细细一感受田浩时发现,田浩,不见了!
魂线那头的气息,不对!
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夏之余目光一凝,冷了下来。原先若不是怕被别的灵司带走截胡,她连魂线都没打算系,却没想到,那人是直接跑了!
是自己跑的,还是别的灵司出手带走了人?
夫妻二人都是敏感的人,他们虽看不见夏之余的表�